《人民法院报》头条刊发

近年来，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围绕“实现知识产权最强保护”的目标，结合执行文书和流程的繁简分流改革，不断总结执行经验，提高执行效率、加大执行力度，促进知识产权执行案件整体办理质效的明显提升。自2018年以来，共立案1209件，结案数达到1244件（包括部分2017年未结案件）。已结案件执行到位金额人民币7700余万元。

在办理案件过程中，结合知识产权执行案件的特殊性，市中级法院已经形成规范行为执行的标准，探索了网络店铺的执行措施，并初步调研设计了网络虚拟财产的执行机制，体现了司法作为上层建筑对市场活动和经济秩序的促进和保障作用。

一、销毁及停止判项——行为执行如何规范

1.销毁侵权物品的执行规范

✅一是明确销毁物品范围。执行依据的“销毁存货”必须具体明确，鉴于知识产权案件诉讼过程中往往不会对侵权物品进行保全，实务中也存在没有保管人的案例，导致无法查找到或无法认定侵权物品的权属，容易引发权属争议。如没有对待销毁存货的所在地、数量、保管机构、物品性状进行具体描述，导致执行中查找不到相关物品或无法确定哪些是需要销毁的侵权物品的，执行过程中就应当通过调查，结合双方当事人的意见，确定执行范围。如双方当事人有争议，可以通过执行异议或者审判监督程序解决。

✅二是销毁费用的承担。在控制侵权物品、确定相关物品为待销毁物品后，如能够查找到被执行人，应当责令被执行人销毁，法院进行监督，并通知申请执行人到场见证。如果被执行人下落不明，只能由第三人进行销毁，相关费用由被执行人承担，申请执行人垫付后列入案件执行标的金额，特别是在被执行人可供执行的款项不足以覆盖判决确定的赔偿金额和销毁产生的实际费用时，该费用应当优先于金钱债权的执行。

2.停止侵权行为执行完毕的标准

一般而言，销售行为可分为线上销售和线下销售两种模式，在执行停止销售这一判项时，执行法院一般会先责令被执行人停止侵权，如被执行人拒不履行，执行法院会采取关闭网站链接措施，或者对被执行人采取罚款、拘留等措施以督促被执行人停止侵权。但经执行法院到原侵权行为地调查后，未发现被执行人有继续侵权的行为，申请执行人认为存在但无法提出被执行人有继续侵权的证据，此时“停止侵权行为”一般被认定为已执行完毕。

实务中有被执行人原来的实际控制人另外注册公司继续实施侵权行为的情况，但此时已是不同的行为主体。或者在执行完毕后，被执行人又继续侵权谋利，如当事人对执行完毕有争议，但执行中法院不能以执代审，无法对新的侵权行为性质进行判断，则申请执行人应另行提起诉讼。

3.对被执行人承诺自行销毁侵权物品、停止侵权、停止销售的监督

法院在查找到被执行人后，会责令其履行义务。部分被执行人会承诺自行销毁侵权物品、停止侵权、停止销售或出具承诺函，申请执行人确认该承诺函内容属实的，或者到侵权行为地调查后发现确实已经停止侵权的，执行法院往往会根据该承诺作结案处理。在执行结案前，申请执行人举证证明被执行人仍然在实施侵权行为的，参照财产二次查询的标准，执行法院可以再次进行调查核实，如发现存在侵权事实的，可以对被执行人和相关责任人员采取罚款、拘留、发布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和限制高消费措施。

4.提取被执行人开设网络店铺时缴存的保证金

在网络电商平台开设店铺时，网络电商平台往往会要求店铺向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缴存保证金，执行法院在要求网络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协助关闭网络店铺的同时，可以要求网络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将应返还给经营者的保证金直接支付给法院。

二、平台和财产载体——网络店铺如何执行

在通过常规查控手段无法实现申请执行人权益的情况下，执行法院可以对被执行人开设的网络店铺采取以下执行措施：

1.查询被执行人开设的网络店铺信息

执行法院可以向网络电商平台查询被执行人开设的网络店铺账户、账户余额、绑定手机号码、发货地址、营业执照等信息，并根据电商平台提供的被执行人绑定的手机号码及发货地址，联系被执行人或者实际控制人，向其释明法律，通知其履行义务。

2.扣划被执行人开设网络店铺账户内的账户余额

由于网络店铺不具有法人资格，不具有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以网络店铺名义从事的经营活动，应当由其经营者行使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执行过程中，当店铺的经营者为被执行人时，可以要求网络电商平台或者第三方支付平台协助法院将该经营者账户内的资金余额直接扣划到法院。如在某执行案件中，根据申请执行人提供的网络店铺名称，法院查明该网络店铺登记的经营者为被执行人深圳B公司，随后冻结了该网络店铺名下的支付宝账户，并足额扣划了账户内的余额，清偿了案件全部债权。

3.对被执行人的网络店铺采取限制性措施直至关闭店铺

在必要的时候，执行法院可向网络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送达协助执行通知书，通知其协助采取相关强制措施，如采取全店商品搜索降权等临时性控制措施，或要求协助关闭该店铺。这样既可以有效督促被执行人履行义务，还可有效防止扩大对申请执行人或第三人合法权益的侵害。

4.提取被执行人开设网络店铺时缴存的保证金

在网络电商平台开设店铺时，网络电商平台往往会要求店铺向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缴存保证金，执行法院在要求网络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协助关闭网络店铺的同时，可以要求网络电商平台或者关联的第三方支付平台将应返还给经营者的保证金直接支付给法院。

三、虚拟与现实交织——虚拟财产如何处置

知识产权侵权行为与信息网络的联系越来越密切，网络虚拟财产的价值也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民法典已经为虚拟财产打开了法律保护之门。作为物的特殊形式——虚拟物而存在，网络虚拟财产具有客观实在性、可支配性和特定价值，应当进行物权法方面的保护。

1.虚拟财产的认定

网络虚拟财产与传统财产一样，都具有价值性、流通性、合法性，同时又区别于传统财产，呈现出无形性、虚拟性、依附性的特性。鉴于虚拟财产保护尚在探索阶段，目前尚未形成统一维权的定义，几种主流的概括性表述囿于外延上限制，难以有效保护新型财产的发展。而网络快速发展产生的新事物层出不穷，从现有网络虚拟财产形式所作出的概括性定义，外延上存在容易很快被突破的可能。有必要根据其特性进行抽象定义，即网络虚拟财产是在特定网络环境中以数据形式存在，模拟现实事物，具有一定市场价值的无形信息资源。网络虚拟财产可以分为有限流通式虚拟货币、平台式网络虚拟财产和交易式网络虚拟财产三大种类。

由于当前司法实务尚处于探索阶段，有关虚拟财产的判决非常少，尚未形成保护机制，民法典对虚拟财产的法律性质采取了模糊处理。关于法律保护的核心即权利归属问题，学术界争议较大且均无法自圆其说。本文认为，构建有效的网络虚拟财产法律保护机制不仅应当关注其虚拟性和价值性的特征，更应着重考虑其依附性。基于虚拟财产外在表现和内在代码的双重属性，虚拟财产权应当分离为代码程序所有权和虚拟物品所有权，并分属运营商和使用者所有；运营商设定主张所有权的格式条款不能排除或限制使用者的主要权利；当运营商因客观情况不得不关停服务器时，应当视为物权的自然灭失。

2.虚拟财产的执行路径

在虚拟财产强制执行的程序设计上，很多学者提出的评估机构评估、运营商询价、组织专业技术评审等方法都存在难度大、周期长、成本高的弊端。从实务角度出发，基于网络虚拟财产的特殊性，对其强制执行应当设计特殊的制度，遵循传统财产优先执行、依当事人申请启动、技术成本和困难豁免执行等原则。

网络虚拟财产只能依靠网络运营服务商进行管理和使用，而只有能正常使用的网络虚拟财产才具备执行价值。执行处置的流程需要网络运营服务商的积极配合。因此法院要与虚拟财产的网络运营商建立良好的互动与合作关系，总结流程的共同性，兼顾差别性，建立高效的虚拟财产执行机制。

✅在控制上，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控制措施：在运营商已有技术手段能够进行控制的情况下，法院可向其送达协助执行通知书及执行裁定书，命令其依法协助控制该虚拟财产；在运营商不具备控制虚拟财产的技术手段，但能够要求相关操作人员禁止转让的情况下，同样可以向其送达协助执行通知书及执行裁定书，命令其依法协助控制该虚拟财产；在运营商不具备控制虚拟财产的技术手段，也无法要求相关操作人员禁止转让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向被执行人送达“禁令”，禁止其处置虚拟财产，此时可参照对机器设备“活封”的做法，对于一些不使用将导致其贬值的虚拟财产，如网络游戏账户、装备等，可在维持其价值的限度内，在禁止处置的同时允许被执行人继续使用。

✅在估价上，虚拟财产评估的专业性强，法院可向网络运营商询价确定价值。依照现行的议价、询价和评估方法无法确定价值，或者价值明显较低而评估成本较高的，可采取无底价拍卖的方式，以节约评估成本，实现变现价值的最大化。

✅在处置上，基于网络虚拟财产的市场价值波动性大，且部分网络虚拟财产存在期限性，为了保障财产处置的价值以及节约执行成本，对网络虚拟财产强制执行应当设置高效的变现程序，而不应当适用传统的公告、拍卖、是否抵债、再公告、降价拍卖、是否抵债、再公告、变卖、是否抵债一系列周期较长的程序。高效的变现程序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保障广泛的受众范围，二是设计快速的变现程序。通过确保拍卖公告的公示范围，最大限度地保障公众的知情权。对于有使用壁垒的，可以在特定范围内发布短期拍卖公告。拍卖或变卖成交后，财产的交付视情况采取线上交付、账户交付、按系统规则交付和运营商修改数据交付的方式。

在未来的执行过程中，能否跳出等价变现为人民币的执行路径，根据网络虚拟财产特有的财产属性，创造性地提出一种新的执行权益实现的路径，还有待执行实践的进一步探索和总结。

编辑 郑双喜 审核 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