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艾伦对决法罗》开播,旧案疑云余波难平
澎湃新闻
2021-02-24 18:51

美国当地时间2月21日晚九点,一部名为《艾伦对决法罗》(Allen v. Farrow)的纪录片开始在HBO电视网和HBO Max平台上同步播出。纪录片共分四集,每集一小时长度,每周播出一集,全部播完要等到3月14日。

不过,鉴于影片所涉及的敏感议题——著名电影人伍迪·艾伦究竟有没有在1992年时性侵过自己七岁的养女迪伦·法罗,早在第一集尚未开播之际,就在各大媒体与社交网络上掀起一场舆论风暴,再度将85岁的老导演推向风口浪尖。

《艾伦对决法罗》海报

旧案重提

《艾伦对决法罗》由Amy Ziering与Kirby Dick两人联合执导,耗费三年制作完成。按照《好莱坞记者》(Hollywood Reporter)2月17日刊发的关于该片的介绍,这部纪录片中将会抛出不少新料,例如米娅·法罗的养女宋仪还在读高中时就与伍迪·艾伦发生了性关系(口供来自于伍迪家当时的保姆,她回忆说在宋仪拜访后,家里出现了用过的避孕套),又比如过去从未公开过的迪伦·法罗被性侵后所拍摄的家庭录像带,小姑娘在镜头前讲述了自己被伍迪·艾伦性侵的过程。

导演Amy Ziering在接受《好莱坞记者》采访时表示:“这真的是反映我们社会的一面镜子,我是说这种罪行可以不受惩罚,还有我们所有人都有意或无意在当罪犯的同谋。伍迪·艾伦的假面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们就是有这种崇拜名人的文化,结果让他们得以拥有免死金牌。我们一厢情愿地爱他们、信任他们,听不得任何不同的声音。”

纪录片《艾伦对决法罗》的拍摄,获得了米娅·法罗、迪伦·法罗以及米娅·法罗与伍迪·艾伦唯一的亲生儿子、如今已是知名记者的罗南·法罗三人的协助,但伍迪·艾伦、宋仪以及米娅与伍迪·艾伦的养子摩西都拒绝参加拍摄。

一边积极参与,另一边却不愿多说。发生在同一屋檐下的性侵官司,时隔近三十年,靠着这种办法,是否能够真的说清楚讲明白,恐怕不到3月14日影片全部播出完毕,观众很难得到答案。不过,纪录片尚未开播,一系列的宣传活动早已走起。别的不说,大致浏览一下目前为止各家媒体的影评文章标题(这些影评人已提前看完了全部四集内容),似乎就能预想到这部全新纪录片对于伍迪·艾伦,会有怎样的负面影响。

“每日野兽”(The Daily Beast)网站写道:《艾伦对决法罗》是针对伍迪·艾伦的一次令人震惊的控诉;明尼苏达州的最大纸媒《星辰论坛报》写道:看完这部纪录片后,你很可能再也不会看任何伍迪·艾伦的电影;独立文化网站IndieWIRE写道:一部观看过程令人痛苦的纪录片,但值得被我们看到;《综艺》杂志写道:迪伦·法罗终于有机会发声;英国《卫报》写道:关于性侵指控的有力纪录片……

但是,再细看几篇文章的具体内容,又不难发现,部分影评人对于《艾伦对决法罗》本身还是存在一定保留意见。例如《综艺》杂志的影评人便婉转地批评了影片着力点有些分散,应该纯粹就案件谈案件,却用了不少篇幅在讲伍迪·艾伦的电影如何、江湖地位如何,虽然可以理解这是想要说明伍迪·艾伦是靠他的名气才逃脱了性侵指控,但这么做对于揭露案情真相并无实质帮助。而IndieWIRE网站的影评其实也只给了《艾伦对决法罗》B+的评分,并且直言奉劝观众,别指望在本片中找到什么新的证据……

不过,随着该片不断播出,社交媒体上关于该案件的讨论热度,百分百会不断升高。但网友能否在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的前提下,理性讨论案件真相,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过去差不多三年时间里,伍迪·艾伦几乎已被美国主流媒体彻底贴上了恋童癖性侵犯的标签,先后完成的两部电影《纽约的一个雨天》和《里夫金的电影节》都没法在美国境内发行上映,2020年出版的回忆录也险些胎死腹中。但他毕竟还是能获得黛安·基顿、斯嘉丽·约翰逊等少数好莱坞名流的支持,电影还是能在欧洲大陆找到投资和发行渠道,自传换了出版社后也还是成功付梓了。

《里夫金的电影节》海报

但是,在《艾伦对决法罗》播出之后,情况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又会有多少好莱坞演员像蒂莫西·柴勒梅德、格蕾塔·葛韦格和凯特·温斯莱特那样彻底与伍迪·艾伦划清界限?毕竟,影像的力量远远大过文字。小女孩迪伦·法罗在事发后由母亲米娅·法罗拍摄的那盘家庭录影带,过去只有在法庭上呈现过,看过的人只有少数办案人员和控辩双方,如今破天荒地第一次拿出来面对亿万受众播出,肯定会给受众带来强烈触动。

虽然这部纪录片尚未播完,但案子本身毕竟曾轰动一时,大小媒体也都试图深挖真相。这里尝试罗列目前所知关于该案的各个重要时间点,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在观看这部新纪录片时有所对照,看看其中是否真有什么新线索、新证据,也能在“伍迪·艾伦究竟是不是恋童癖性侵罪犯”这件事上,有个自己的判断。

米娅与伍迪

在艾伦对决法罗之前,他们首先是伍迪和米娅。

米娅·法罗21岁时嫁给了50岁的歌王弗兰克·辛纳特拉

米娅·法罗,1945年生于洛杉矶电影世家,一生笃信天主教。她二十岁不到就进入演艺圈,1966年,21岁的米娅嫁给了50岁的歌王弗兰克·辛纳特拉,之后出演《罗斯玛丽的婴儿》、《尼罗河上的惨案》等片,成为好莱坞一线红星。1968年,她与辛纳特拉离婚,但友情保持不变。

1970年,25岁的她与闺蜜多莉·普雷文的丈夫、41岁的作曲家安德烈·普雷文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马修·普雷文与萨沙·普雷文),此事直接导致多莉·普雷文身心崩溃,一度被送入精神病院治疗。不久,普雷文与原配多莉离婚,与米娅成为合法夫妻。

米娅·法罗与第二任丈夫安德烈·普雷文

1973年,米娅·法罗与安德烈·普雷文收养一名刚出生不久的越南女孩(拉克·普雷文)。1974年,两人生下儿子弗莱彻·普雷文。1976年,两人收养两岁的越南女孩(黛西·普雷文)。1977年,两人收养韩国女孩宋仪·普雷文,她当时约为五岁、六岁或七岁,其确切年龄未知。原因在于,宋仪自小被人弃养于首尔的孤儿院,后来测算骨龄得知其有可能是1970年、1971年或1972年出生。1979年,米娅与第二任丈夫普雷文离婚。

恋爱中的伍迪·艾伦与米娅·法罗

1980年,35岁的她开始与45岁的伍迪·艾伦恋爱。同年,米娅收养两岁的韩国男孩摩西·法罗。

1982年,她开始出演伍迪的电影,至1992年两人反目,共合作了十三部电影,包括《开罗紫玫瑰》《无线电时代》《汉娜姐妹》等。

米娅·法罗在伍迪·艾伦作品《开罗紫玫瑰》中

1985年,米娅收养刚出生不久的女孩迪伦·法罗。1987年12月,42岁的米娅生下罗南·法罗,2013年接受采访时她曾表示,罗南很可能是辛纳特拉而非伍迪·艾伦的儿子——1987年时辛纳特拉72岁,自己本身也有婚姻在。辛纳特拉的家属斥责米娅这是在乱开玩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1991年12月,伍迪通过合法手续,成为摩西和迪伦的养父。不久之后,米娅与伍迪反目成仇。

1992年1月,米娅收养新生非裔孤儿以赛亚·法罗和十三岁的越南女孩塔姆·法罗;1994年又收养新生孤儿昆西·法罗和六岁的塞蒂斯·威尔克·法罗;1995年再收养六岁的弗兰克·法罗。

2000年,米娅开始担任联合国爱心大使,参与诸多慈善活动,成为好莱坞首屈一指的爱心人士。

伍迪·艾伦,1935年出生于纽约一个普通犹太人家庭,1956年时有了第一段婚姻,妻子比他小三岁,这段婚姻仅维持三年。1966年,31岁的伍迪与27岁的女演员路易斯·拉瑟(Louise Lasser)结婚,合作过三部影片,于1970年离婚。

1980年,他开始与米娅交往,但伍迪依旧住纽约第五大道,米娅和孩子们则住在中央公园西面。在两人保持情侣关系的十二年间,伍迪从未在米娅家住过一晚,因此与米娅此前已有的六个小孩(包括宋仪在内),都不怎么打交道。

从左至右:罗南·法罗、黛西·普雷文、伍迪·艾伦、迪伦·法罗、弗莱彻·普雷文、拉克·普雷文、宋仪·普雷文、摩西·法罗、米娅·法罗

1984年,米娅与伍迪决定生个孩子,但用了一年都没能成功。为弥补遗憾,1985年米娅收养了女儿迪伦,而伍迪也更多地扮演起父亲的角色,对她倾注的心血,与米娅的其他小孩明显不同。1987年12月,米娅生下罗南·法罗。按照伍迪在最新出版的自传中的说法,此后米娅与他就只剩下朋友关系,并且收回了她家的钥匙。但两人在1987年至1989年间,也曾多次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欧洲旅行。

1991年4月,米娅和伍迪发现六岁的迪伦可能存在一定的心理问题,“总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遂为她找了一位儿童心理学专家南希(Nancy Schultz)做心理疏导。1991年,米娅又想继续收养孩子,但伍迪提出,他愿意配合收养的前提条件是,米娅允许他完成收养摩西和迪伦的法律手续,成为两人的养父。

1991年10月,米娅收养一名越南孤儿,但很快发现其身体残疾状况已超出她当时所能提供的抚养条件,于是帮助这名残疾孤儿另外找了寄养家庭。1991年12月,伍迪领养摩西和迪伦的手续完成,在写给法官的证明信里,米娅作证说:“艾伦先生是一位好家长,充满爱心,迪伦有他来做养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交恶

1992年1月13日,米娅在伍迪家的壁炉上发现了养女宋仪的裸照,56岁的伍迪承认自己半个月前开始出轨宋仪。宋仪当时年约二十,刚入读大学,也就是说,她与伍迪1991年年底开始交往时,至少已十九岁了。

不过,纪录片《艾伦对决法罗》有可能会提出新的保姆证言,将宋仪与伍迪有染的时间推回到她高中时代(即1991年6月之前)。然而,宋仪的真实年龄本就存在疑问,是否就此能认定她当时是未成年人(纽约最低合法性交年龄为十七岁),也很难说。

1992年5月,米娅告诉家里的保姆克里丝蒂(Kristie Groteke)伍迪与宋仪有染的事。

1992年8月1日,米娅告诉自己的心理医生苏珊(Susan Coates),伍迪和宋仪一直都没有断,还说伍迪不久之前曾向自己许诺,他和宋仪已经分手,打算要和米娅结婚。

米娅·法罗与年轻的宋仪

1992年8月4日,伍迪从纽约去了米娅位于康涅狄克州桥水市的乡间别墅,去探视自己的亲生儿子罗南和养女迪伦、养子摩西。米娅和一位友人带着以赛亚·法罗和塔姆·法罗外出购物。当时在家的有四岁的罗南、七岁的迪伦、十四岁的摩西、保姆克里丝蒂、家庭教师索菲(Sophie Berge)、米娅那位友人的三个孩子以及他们的保姆艾莉森(Alison Strickland)。

宋仪与伍迪·艾伦

1992年8月5日,米娅声称迪伦告诉她说,伍迪昨天带她去了阁楼,趁她专心玩火车玩具的时候,在那里猥亵了她。据称,迪伦虽然当时穿着裙子,但内裤却不翼而飞。米娅让女儿重新讲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用家庭摄影机拍了下来。按照米娅后来在法庭上给出的证词,她当天还在律师建议下,带女儿去过熟悉的诊所。“迪伦说伍迪碰了她,医生问她碰了她哪里,迪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顾左右,一边做了拍拍自己肩膀的动作。”

同日,米娅友人家的保姆艾莉森告诉雇主,自己昨天看到伍迪跪在迪伦的面前,脸贴在小女孩的大腿上。事后她也在法庭上给出了这个证词,但法官告诉她,光是这样的动作并不意味着就是性侵或性骚扰。

1992年8月6日,按照原本约定,米娅和伍迪这天要签订一份未成年子女抚养权协议,涉及迪伦、摩西、罗南这三名子女,伍迪每月将支付米娅六千美元抚养费。但之前一天米娅已让律师通知伍迪取消协议签订。这一天,米娅电话联系伍迪,告知其迪伦的说法,伍迪坚决否认,米娅对电话做了录音。

1992年8月9日,米娅带迪伦又去见了同一位医生,这一次迪伦告诉医生自己在阁楼上被伍迪触碰了私处,医生遂按照职业要求联系了警方,并且对迪伦进行检查,但发现其肛门与阴道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对簿公堂

1992年8月13日,伍迪委托律师将米娅告上纽约法庭,指控她不适合继续做自己三名孩子(罗南、迪伦、摩西)的监护人,要求获得三人的独立监护权。按照米娅的律师阿兰(Alain Dershowitz)自传里的说法,米娅方面提出双方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但伍迪拒绝私了。

1992年8月15日,米娅的母亲、著名演员莫琳·奥沙利文(Maureen O’Sullivan,《人猿泰山》)发文指责伍迪·艾伦不是东西。

米娅·法罗与母亲莫琳·奥沙利文(前排中)、弗莱彻·普雷文(前排右)、黛西·普雷文(后排左)、摩西·法罗(后排右)在《汉娜姐妹》拍摄现场

1992年8月17日,伍迪首次向外界公开了自己与宋仪的恋情,宋仪也告诉媒体,自己从未视伍迪为类似于父亲的家庭角色,而且是在伍迪与米娅爱情破裂后,她才开始正式接触伍迪。宋仪声称,米娅为人脾气暴躁,发起脾气来让孩子们感到害怕,但相信终有一天会有兄弟姐妹站出来,说出真相。

1992年8月18日,伍迪召开新闻发布会,指责关于他性侵迪伦的说法是“在拿无辜的孩子当傀儡,过分且残忍,也对孩子造成伤害,目的只是为了满足复仇和私欲的心理”。伍迪声称,米娅律师阿兰联系他时,提出一个500万美元至800万美元的数字,来作为封口费。但律师阿兰否认这一说法,称这笔钱只是用来一次性支付三个孩子的十年抚养费和米娅的损失费。双方说法有严重分歧。

1992年8月17日,康涅狄克州警方开始针对伍迪猥亵迪伦一事展开调查,参与调查的还有当地医院专攻儿童性侵临床治疗的医学专家和社工,调查耗时约半年,报告在1993年3月完成。同期,纽约市福利局也展开针对猥亵案的调查,共耗时一年零两个月。

1992年11月22日,伍迪上了《60分钟》电视新闻节目,为自己辩护说:“完全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存在。我说的还不是打比方说我挠了她痒痒或是什么的,然后才被人拿来做了文章。我说的是,完全不存在任何这样的事情。我今年57岁,我正在打一场抚养权官司,打得正是最苦最火热的时候,我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去她家,去一个根本就没人欢迎我去的地方,然后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这符合逻辑吗?在那个地方,可以说我是身处险境,周围都是敌人啊。米娅见到我就生气,因为她的关系,所有孩子也都见到我就生气。我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么一个时刻,这么一个地方去做猥亵儿童的事情啊?”

官司一度成为全美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1993年2月2日,《洛杉矶时报》发文《保姆质疑米娅说法》,讲到了事发当天并未上班但之后几天都在米娅家里的保姆莫妮卡·汤普森(Monica Thompson)宣誓作证说,米娅曾向自己施压,要她支持自己的说法。按照这位保姆的说法,那盘录像带是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完成的,至少也有两天。莫妮卡还作证说:“另一位保姆克里丝蒂也告诉我,听到米娅指责伍迪的那些话,她自己都觉得很愧疚。当天她大部分时间都一直盯着伍迪,他离开她视线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而且她也不记得当天迪伦有过没穿内裤的情况。”

1993年3月19日,抚养权官司在纽约开庭,允许记者旁听。保姆克里丝蒂给出了不同于《洛杉矶时报》的说法:“有那么15到20分钟的时间,我没注意到迪伦和伍迪在哪里。”但她也承认自己之前与保姆莫妮卡有过那段对话,当时她说的确实是“迪伦基本上一直都在我视线之中”。

对此,伍迪辩称保姆没看到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是在上厕所,而且那天从没去过阁楼。此外,家庭教师索菲则作证说见到迪伦没穿内裤。

米娅的心理医生苏珊作证说,米娅对伍迪和宋仪的事非常生气,甚至让她担心起了伍迪的生命安全。迪伦的心理治疗师南希作证说,七岁的她“常分不清幻想和真实的边界”。苏珊和南希两人都不认为迪伦遭到过性侵。

米娅怀抱刚出生不久的罗南,伍迪抱着迪伦

米娅作证说,自己从1987年开始就注意到伍迪对迪伦的态度有问题,太过关心,有时候会穿着内衣内裤就在她床边给她讲故事。但伍迪表示,因为米娅生了罗南之后,少了陪伴迪伦的时间,所以他想要多补偿一些关爱。

1993年4月20日,主持医学调查的医生李文塔尔(John M. Leventhal)出庭作证,其同事共为迪伦做了九次问诊,每次约一小时,最终得出一份报告,不认为她曾遭到性侵或猥亵。理由在于,小女孩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每次给出的口供前后不一。“那些口供前后不一致的地方,差距都还挺大的。起初迪伦说,伍迪没有触碰她的阴道区域,后一次又说碰了,但再后一次又说没碰。但是,其口供又有特别一致的地方,也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就是每次谈到猥亵的事情,她总会先提到伍迪和宋仪的关系,提到米娅是如何如何可怜。”

此外,李文塔尔指出迪伦的口供,让他感觉像是“事先排练过”。由此,报告提出两种假设:或者,她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情况下想出了这些口供内容,然后自己也信以为真了;或者,她受到母亲的影响或教导,给出了这些口供。“究竟是哪一种,我们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很可能是两种情况的结合。”

还有作为物证的那盘录像带,似乎也佐证了这种假设。录像带并非一气呵成拍摄,当中有多处停顿。支持伍迪的,自然可以认为这是米娅在帮女儿“排练”;而支持米娅的,也可以认为这是因为七岁的女孩情绪痛苦,无法一气呵成地完成讲述。事实上,法庭上当时也提出了这种假设,但米娅说不存在“排练”,她只是等女儿开口说,就开机拍摄,她不说的时候,就关机停拍,因此才会断断续续拍了很久。

李文塔尔还告诉法庭:“早在去年八月出事之前,米娅家里就已经充斥着这种视伍迪为大恶人、大坏蛋的观点,认为他已经猥亵了宋仪,而迪伦也会成为他潜在的猥亵对象。所以我们认为存在这种可能性——事实上,从医学上来说确实有这可能——本身就和米娅关系十分密切的迪伦,在反复熏陶之下,记住了上述说法。”

针对这份中立性质的报告,伍迪和米娅又都各自聘请了儿童心理学专家加以点评。伍迪请的专家认为报告非常准确,而米娅请的专家则批评报告存在严重瑕疵,因为那些原始的问询笔录在写完这份报告后,据说全都被销毁了,这不符合科学的做法。不过,这位专家也承认,单看这份报告,本身不存在偏见,他也不能就此认定伍迪性侵事实成立。还有那盘录像带,他也认为存在瑕疵,因为感觉像是“预先为孩子设定好了该如何作答”。

结案

1993年6月,就抚养权一案,法官威尔克(Elliott Wilk)作出裁决:拒绝伍迪提出的独立抚养三名子女的要求,但也驳回了关于他性侵迪伦的说法。法官严厉批评了伍迪为人父母的方式方法,但也郑重声明,这只是育儿方式上的不妥,而非什么不恰当的性行为。因此,罗南和迪伦的监护权归米娅所有,伍迪只能在被监管情况下探望罗南;至于迪伦,则暂时不可让他探望。已年满15岁的摩西,则在可自由选择抚养者的情况下,也决定不再与伍迪见面。

法官不认为米娅存在报复心理:“伍迪认为,米娅事先教会了迪伦指控自己,因为是要报复他和宋仪相爱,但这两种情况都不存在可信证据。”但他也承认,这盘录像带在调查性侵与否的问题上,并没能起到积极作用。他批评了医学团队毁掉原始笔录的做法很不专业,也影响了报告本身的可信度。

至于性侵的问题,法官表示,根据已有证据,他不能确定性侵存在,也不能确定一定就没发生过。

米娅显然对结果较为满意,因为1994年她收养的孤儿,给他起名塞蒂斯·威尔克·法罗,就是在向本案法官威尔克表示敬意。此外,米娅在曼哈顿法院提出要求,希望解除伍迪与迪伦、摩西两个孩子的抚养关系,但最终没能如愿,也就是说,时至今日,伍迪仍是法律意义上这两个孩子的养父。

1993年9月24日,负责调查猥亵案的康州检察官马可(Frank S. Maco)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伍迪猥亵迪伦一事,虽然存在立案的可能性,但他最终还是决定不予立案,理由是即便立案的话,小女孩当时的精神情况非常不稳定,很难参加庭审给出证词,而且检方也不愿再对她造成精神伤害。

检察官提供的书面说明中承认,无法得出性侵确实发生过的结论。米娅同意了不立案的决定。伍迪则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严厉批评检察官既然说了“存在立案的可能性”但又不拿出充分证据来的做法是“不诚实和不负责任的懦夫行为”。这样,虽然法律上他是清白的,但道德上却仍旧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1993年10月,纽约市福利局作出结案说明:无证据表明迪伦遭受过性侵或虐待。在写给福利局的证明信中,长期担任伍迪心理医生的凯瑟琳医生(Kathryn Prescott)声称其心理状况“绝对不符合性侵犯特征,也不具有任何性变态或异常的性行为倾向”。

伍迪·艾伦对审判结果并不满意

1994年1月,伍迪针对威尔克法官的裁决提出上诉。上诉法院审定所有证据(包括事发当日在场者的证词、迪伦的录像带、关于迪伦事前事后对于伍迪态度变化的证词)后再次认定,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猥亵确曾发生,同时认定医学团队报告中关于迪伦具有幻想倾向和前后口供不一的结论,有效可信。这一说法,变相推翻了威尔克法官认定该报告存在严重问题的说法。但法庭再次批评了伍迪养育子女的方式方法,以及他与宋仪的关系,最终宣布维持原判。第二年伍迪又上诉过一次,但法庭依然维持原判。

1994年2月24日,《纽约时报》报道,康州检察院内部纪律小组认为,检察官马可在此案中的做法存在问题,引人担忧,可能会对他处以惩戒。不过,该决定在两年后又被推翻,马可太平无事地做到了退休。

从未平息

1997年12月24日圣诞节,伍迪与宋仪在意大利威尼斯完成婚礼,之后陆陆续续收养了两个女儿,在完成收养工作的两个不同的州,都接受了相关部门的严格审核。

1997年12月24日圣诞节,伍迪与宋仪在意大利威尼斯完成婚礼

婚后,两人收养了两个孩子

2012年,米娅的弟弟约翰·法罗(John Charles Villiers-Farrow)因性侵两名男童被捕,被判入狱十年。米娅·法罗未做出任何回应。

2013年9月,金球奖宣布授予伍迪终身成就奖。

2013年10月,摩西·法罗指责母亲米娅在1992年时教唆迪伦·法罗指控伍迪性侵。

2014年1月12日,金球奖举行颁奖典礼,伍迪未到,黛安·基顿代领终身成就奖。纪录片《伍迪·艾伦》的导演罗伯特(Robert B. Weide)受聘为金球奖剪了一段向伍迪致敬的短片,其中也出现了米娅以往主演的伍迪作品的画面,且事先征询米娅意见时,获得了后者授权。颁奖礼当晚,米娅发推特,公开批评金球奖给猥亵犯、恋童癖伍迪·艾伦发奖。罗南·法罗也发推讽刺金球奖的做法。

2014年2月1日,迪伦写信给米娅在《纽约时报》的记者朋友尼古拉斯(Nicholas Kristof),借后者的博客贴出公开信,重提性侵事件,并回忆说自己记忆所及,向来就不喜欢伍迪,一直试图躲开他,而他却会只穿着内衣内裤,出现在幼年的她的床边。同日,已退休的检察官马可告诉媒体,此案的诉讼时效,早已过去至少十五年了。

2014年2月2日,伍迪在《纽约时报》发文否认指控。罗南批评《纽约时报》为伍迪提供发声平台的做法。苏珊·萨兰登等一批好莱坞知名人士发文谴责伍迪的兽行,宣布不会再与其合作。

2014年,两人的养子摩西·法罗指米娅·法罗一直向孩子们灌输仇恨思想

2014年2月5日,伍迪和米娅的养子摩西透露,从小米娅就给他灌输是伍迪毁了这个家庭,是伍迪猥亵了迪伦的说辞,仿佛教育他一定要仇恨伍迪。此时摩西36岁,1992年事发时14岁。“所以我确实恨他恨了许多年,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她为他爱上宋仪而在报复他。”摩西表示,“至于迪伦,我不确定她是真相信伍迪猥亵了自己还是仅仅为了取悦母亲。可别小看了取悦母亲这件事,因为在这个家里,谁要是站到了她的对立面,那结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2014年2月7日,伍迪出面否认性侵指控,并且提出一个新的说法:所谓在小阁楼里猥亵的事,很可能取材于多莉·普雷文的一首老歌《和老爸在阁楼》(With My Daddy in the Attic),因为其歌词就与乱伦有关,而这首歌所在的专辑里,还有一首多莉写她本人遭遇的歌,《提防年轻姑娘》(Beware of Young Girls),歌词说的就是米娅阴谋抢走她丈夫安德烈的事情,所以伍迪相信米娅很熟悉这张唱片,很熟悉这两首歌曲。

2016年5月11日,罗南·法罗在自己的博客专栏里再次指控父亲伍迪·艾伦猥亵姐姐迪伦。

米娅·法罗与罗南·法罗

2017年10月10日,罗南为《纽约客》杂志撰写的哈维·韦恩斯坦性侵丑闻文章正式发表,好莱坞乃至美国各界反响剧烈,反性侵运动渐次诞生。罗南稍后借此获得2018年普利策新闻奖,获评《时代》杂志“全球百大最具影响力人物”。

2017年12月,迪伦在《洛杉矶时报》撰文诘问“为什么‘我也是’的革命风暴还没扫到伍迪·艾伦?”,并且谴责所有继续与他合作的好莱坞电影人都是同谋。稍后,演员艾文·蕾切尔·伍德、娜塔丽·波特曼、科林·费斯等人发帖批评伍迪,宣布不会再与其合作。但也有哈维·巴登、裘德·洛、亚历克·鲍德温、斯嘉丽·约翰逊、迈克尔·凯恩、斯派克·李等人不愿与伍迪割席。

著名电视剧女演员切莉·琼斯(Cherry Jones)表示,“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人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事实真相,但我目前没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如果大家都靠直觉来责备别人的话,民主危矣。”凯特·布兰切特等人也表达了在这件事情上,与其自己判断,还是应该更多仰赖司法制度和程序正义的看法。

2018年1月,根据伍迪的电影改编的舞台剧《子弹飞越百老汇》原计划在康涅狄克州上演,主办方临时宣布取消。

2018年1月18日,迪伦接受CBS新闻台采访,再谈性侵案。伍迪再次否认指控:“法罗一家正无所顾忌地利用‘我也是’运动的好机会,再度提出这一失实指控,但这并不会改变一直以来的事实,那就是我从未猥亵过我的女儿,而这也是四分之一世纪之前所有那些调查工作所给出的结论。”

2018年2月,原计划在密歇根州上演的舞台剧《子弹飞越百老汇》,由主办方宣布临时取消。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有学生发起网络请愿活动,要求教学大纲上的伍迪·艾伦相关作品应全部撤下,被校方以维护学术自由为名拒绝。

2018年5月,摩西再次发帖指控米娅造假,指控米娅体罚、虐待自己和宋仪,对待自己亲生孩子和养子待遇有别,喜欢给孩子们“洗脑”,让他们必须接受她的观点,哪怕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还间接导致了妹妹塔姆·法罗服药过量自杀身亡。当年审判时,摩西已经十五岁,“她当时一直跟我们强调,要像一家人那样,紧密团结在一起。所以我也无奈地服从于她,甚至还写了一份谴责伍迪恶行的信,在媒体面前公开朗读。那一次公开谴责我父亲,是我今生最后悔的事情”。

摩西回忆起那个下午,自己始终在家,也记得伍迪从未和迪伦一同走开过。而且,阁楼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火车玩具。更关键的是,阁楼呈三角形,空间狭小,当时正在装修,且堆满杂物,根本没法上去玩,也容不下迪伦所谓的那种大型火车玩具。

2018年9月,宋仪少有地出面接受采访,捍卫伍迪清白,并指责米娅曾粗暴虐待她,不是好母亲典范。

2020年,伍迪·艾伦的最新自传中也提到与米娅·法罗的纠葛

2020年,伍迪·艾伦的自传出版,谈到当初米娅曾经告诉调查案件的人,迪伦受到性侵后非常痛苦,跑去找了十九岁的姐姐拉克·普雷文,要抱抱。但艾伦当场反驳说,拉克当天人在纽约,不在康涅狄克,于是米娅改口说“迪伦在精神层面上拥抱了拉克”。

2021年2月21日,纪录片《艾伦对决法罗》开播。第二天,艾伦夫妇通过《好莱坞记者》发表声明,称纪录片的主创Amy Ziering与Kirby Dick“对真相毫无兴趣”,并指出“毫不意外该片在HBO电视网播出,因为HBO与罗南·法罗有一项长期的制片交易与商业合作”。

编辑 刘桂瑶  审读 吴剑林  审核 范锦桦 曹亮

免责声明
未经许可或明确书面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摘编、修改、链接读特客户端内容
推荐阅读
读特热榜
IN视频
鹏友圈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