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入眼文气生
寄荃堂 侯军
2021-02-01 14:24

繁花入眼文气生

——《好风相从》绘画赏析之花鸟篇

《好风相从》是一个类似于古代文人雅集的“同仁展”,抑或换个时髦一点的说法,就叫“朋友圈艺术展”。参展者都是寄荃堂友,也可以说都是文化人。自然的,其创作的作品,无论题材还是技法,也大多带有浓郁的文人气息。这种文人气息在《好风相从》的花鸟画系列中,表现得最为鲜明。

(一)

自古文人喜欢的画题,“梅兰竹菊”是当然之属,通常被称为“四君子画”。这在《好风相从》的花鸟画中也有体现。单论一个竹子,就有裴建华先生的墨竹,王秋奇先生的竹雀和马元先生的朱砂竹,真是风姿绰约,各臻佳妙。

裴建华作品

裴公之竹题为《一竿风雨写青云》,竹枝峭拔,直冲青云,而片片竹叶,则如潇洒的行草铺展于纸端。裴公本是著名油画家,早年曾以一幅《西沙女民兵》蜚声大江南北。记得我家70年代就曾悬挂过这幅名作,那是街道居委会分发给家家户户的新年赠品。当时我尚不及弱冠之年。何曾想到,多年之后我会与这幅名画的作者成为忘年之交?是的,裴公是我南下深圳之后结识最早的忘年之交,我俩之间的交往故事颇具传奇色彩,且容日后再谈。裴公工于书法,尤擅草书,随后由书法而入国画,可谓由西转东,轻车熟路,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好风相从》中收录裴公一书一画,其功力和用笔,从中不难窥见一斑。无独有偶,马元先生也是一位著名油画家,他是天津美院油画系的名教授,十多年前曾携一批油画前来深圳办展。其“西藏系列”曾令我心动神摇为之震撼。就是在那次艺术活动中,我们切磋交流,成为知音和挚友。此后你来我往,见面虽不多,交流却不少。几年前,我们在天津智慧山举办《集印为诗》书法篆刻展,马元兄约我聚谈,并应我之请将自用印章拓印数枚,以备集印作诗之用。由此,我知道他不但西画好生了得,对中国书画同样专精,且有深厚的家学渊源。此番,他以一柄团扇,精绘一幅朱砂竹参展,为《好风相从》增加了一道别样风景。朱竹比墨竹难画,而马元兄此作运笔娴熟,朱墨浓淡相宜,竹叶摇曳多姿,上方以颜韵题写“长忆古多福”五字,令画面平稳笃定,从而与朱竹的鲜活俏丽形成了对比。

王秋奇作品

王秋奇先生是岭南名家,此前我曾数次参观其画展,对他的艺术风格略有知晓。不过,此次他送展的这幅《竹雀图》还是令我一见以惊,再见以喜,三见已然铭心底。以三五根纤细线条,支撑起全图的重量,让一只肥硕的雀儿从容立足于竹梢之上,如此奇险的构图,已足见其笔下的千钧之力,更可见其胸有成竹的魄力与“务求险绝”的胆识,非大家手笔,何能为此?我多次向前来参观的各界友人隆重推荐王秋奇先生的这幅险绝之作,我深知,这幅小品看似简单,实是难得的艺术精品也!

(二)

仇德华作品

梅花乃“四君子”之首,是文人花鸟画的常见题材。《好风相从》中的梅花,以仇德华、宋成德和陈建涛三位领衔,纷呈异彩,各展芳华。仇德华先生的《双清图》,绘老树红梅,自右上向左下横斜而出,以老辣的线条呈现虬枝疏梅,别有风味。老梅树下,一只白鹤傲然而立,笔迟墨涩,令画面愈发浑朴苍拙。浙江乐清多出画家,尤以周沧米、周昌谷为其翘楚。仇德华自幼生长于翰墨之乡,画艺又得周沧米先生亲授,故而功力弥满,画风苍朗朴茂,于此画中可见端倪。

宋成德作品

宋成德先生乃前辈花鸟大师宋吟可之哲嗣,也是我在深圳最要好的画友之一。李瑾举办《我拓我家》拓艺展时,成德兄助力良多。此次复以一帧李瑾旧拓补绘腊梅,梅枝穿插,黄花点染,生机勃勃,赏心悦目。其梅树老干的用笔,尤见功力:焦墨干擦以见苍劲,长枝续断尽显圆融,花蕊繁简得宜,背景文石虚写,显然是意在笔先,境由心造。这幅新作,或可移至《我拓我家》之园圃亦无不可,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佳作。

陈建涛作品

陈建涛的梅花,树干水墨饱满,红梅色泽鲜艳,依稀可见岭南名家关山月之梅韵。画上题字《愈老愈精神》,或可视为对寄荃堂诸友的祝福之语,也是对我本人的无形鞭策。

笠夫作品

《好风相从》有两位画家写兰相祝,一位是近年移居北美的好友王力夫(署名笠夫),另一位则是深圳名家陈加林。笠夫之兰,笔墨极简,清脱潇洒,右上方以隶书题《幽谷兰香》四个大字,左面更以行草题长跋。整个画面,书法占其大半,却令那一丛墨兰成为“画眼”。如此铺排,很有古代文人书画兼美的情趣。陈加林很晚才得知《好风相从》办展的信息,来电探询。我直言相告:收件已截止,图录已付印。因是自家小号庆生特展,我自然不便直接邀约作者,完全是热心堂友在张罗,故而信息迟滞,尚望谅宥。加林兄急问展览开幕没有?我说还没有,马上就要布展了。加林兄释然了,说,那就好!凭咱俩的关系,越是“庆生展”越要有所表示。我马上备好两张新作奉上——他所送来的两张作品,其中一幅就是兰花。遗憾的是,因送展略迟,他这两张作品非但没编入图录,公开展出时,也因展线所限,只能二选一,展出的那幅《新月图》画的是松树和小鸟——我素知加林兄画松树非常拿手,就自作主张,选了松树而将兰花忍痛“雪藏”了。今天特意重点评点这幅兰花,也是借此机会,让他这幅未能展出的作品,在堂友面前来一个“精彩亮相”。

陈加林作品

侯军和陈加林作品

陈加林画的是“有根之兰”,与很多画家只画兰草不画根的做法判然有别。他笔下的兰花,根植沃土,挺拔向上,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以往文人画兰,常见柔弱纤细的“阴柔”之态,而加林画兰却是笔锋劲挺,叶茂花繁,一派“阳刚”气象。这是此兰最大特点,也是我最为欣赏的兰之气质。自古兰花被誉为“国士之佩”,不惟气质高贵自秉孤芳而且内质坚毅外柔内刚,我以为,加林之兰画出了这种君子的气质。

(三)

论及“四君子”,《好风相从》的花鸟系列中,独缺一味菊花。不过,这也无需遗憾,我们有一个超量的“荷花团队”足以弥补菊花的空缺。

邹明作品

《好风相从》能集结成如此精彩的“荷花团队”,真是令人惊喜。邹明老兄一向以大山大水闻名,前些年又开发出“西塘系列”,让水墨的魅力在江南水乡氤氲出一片新天。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此次他却拿出了一幅清新秀润的荷花图。那大块面的泼墨将荷叶晕染满纸,墨色通透,层次分明。而一对荷花,偏居一隅,却是粉白相间,娇嫩欲滴,似脉脉含情的少女,半遮半掩于荷叶之间,恰好与笔触粗放的叶面形成了反差,阴阳向背,刚柔相济,尽在信手泼洒与精心收拾的笔墨节奏之中。

唐天涯作品

唐天涯笔下之荷,应取自夏末秋初时节。荷叶低垂而未残,花瓣犹存而红褪。菡萏香销,莲蓬初萎,一只鸟儿立在荷杆上小憩,竟把荷杆压弯了。这是一幅有动感、有内蕴的自然小景,不是观察细腻,心与物通,怕是很难把这样的寻常景致表现得如此传神。此画题为《观花不语》,也很有趣:是说画中的鸟儿观花不语?还是画外之人观花不语?抑或是画家本人观花不语?这题外之旨只能由你自己去品味了。

张闯作品

张闯乃是深圳画坛的后起之秀,他一向以油画闻名,近年也偶涉国画。不过,他的国画还是带有与生俱来的油画色彩。譬如这幅荷花,所用颜料显然多于水墨,其墨色中似乎融入了些许色彩。而其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他对物象的所有轮廓线都要用白色的“墨线”双钩一遍,使物象的色彩立体起来。这种画法,不啻是张闯的“独门绝活”。从艺术效果上看,无疑是增强了画面的装饰感。我相信,倘若假以时日,张闯的这套独特的绘画语言,势将更加成熟而精彩,成为美术园林中的“夔一足”。

潘常欢作品

潘常欢的圆光《一团和气》,暖意融融,亲切平和,在荷花园里特别招人喜欢。记得这幅画刚刚在寄荃堂预展,就被大名鼎鼎的《新民晚报·夜光杯》看中,拿去发表了,可见其艺术感染力。潘常欢是画荷高手,想当年他在深圳宝安办画展,邀我前去捧场。我即席发言对其荷花进行了一番横向比较,从张大千到齐白石再到晚年的周思聪,论列其异同,品评其特色,归结为常欢之荷,堪与这些画荷名家比肩而立。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常欢兄退休后回归广西,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联系一直没断。此次潘兄闻知寄荃堂办展,即以这幅圆光助兴——他所说的《一堂和气》巧用谐音,可谓“一语三关”,耐人寻味。

张小纲作品

张小纲先生是很有影响力的水彩画名家。他擅以水彩画的工具和技法,绘出中国画的水墨效果,甚至能够达致一般国画家所难以企及的艺术高度。而他最初尝试这种“水彩国画”的物象载体,恰恰是最能表现中国画水情墨韵的荷花。前几年,他把这批水彩荷花结集出版了一本画集,名曰《荷问》,邀我写篇序言。这使我有机会比较全面且深入地思考和领悟他对荷花的禅意化理解和诗意化表现。如今,他以两幅全水墨的荷花图鼎助《好风相从》,令我更加叹服他在毫无吸水功能的水彩画纸上,画出中国画大泼墨的艺术感觉的卓异本领。张小纲的两幅作品都被收录在《好风相从》画册中,单看印刷品你绝对想象不到,如此墨渖淋漓层次丰富的大写意墨荷,竟是水彩画的超逸之作。

(四)

马在新作品

王利诚作品

杨文作品

谭江宁作品

《好风相从》的花鸟园林,品种繁多,花团锦簇,不惟“君子”独占。马在新先生的凌霄花,鲜艳夺目,俏丽可人。这是整个展览接收到的第一幅参展作品,情感分量尤为厚重。王利诚先生的牡丹花则衬以两只白鹤,显得艳丽脱俗。细审其用笔,俨然是宗法王子武先生的逆锋行笔。杨文先生的圆光花卉,清新淡雅,花木扶疏。而谭江宁先生的圆光葡萄,则是珠圆玉润,令人垂涎。这幅葡萄的光影效果尤其令人称道,纯以墨色区分明暗,呈现立体效果,显见作者对中西画法的融合,已然臻于化境。

武少鹏作品

王锋作品

王洪增作品

武少鹏先生的《虾》,走的是白石翁路数,用墨尤其得其三昧。他以《群贤图》暗喻寄荃堂诸友之相聚,也是饶有古风。王锋兄的那幅简笔老鹅,以老辣生涩的线条写几笔水草,以造型精准的单线写出鹅身,浓墨勾勒头颈,大红点染鹅冠,整个画面,增一笔嫌多,减一笔嫌少,不愧是苦禅老人的再传弟子。王洪增的双鸡图,走的是小写意的路数,两只大鸡顾盼有神,几只小鸡萌态可掬。笔墨娴熟而率性,画面充满生活情趣,可谓雅俗共赏。

最后,我想隆重介绍一下《好风相从》中唯一一幅工笔花卉《蝴蝶兰》,其作者刘燕萍是一位潜心绘事,从不张扬,二十多年轻易不肯以画示人的非常低调的女画家。此前李瑾举办拓艺展,偶然发现燕萍的一幅小品,大为惊艳,力邀其参与展览。据说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开展览。此次《好风相从》办展,她闻知消息,不声不响地寄来了这幅精心绘制的工笔花卉。事后我才得知,这幅精品本是她为女儿结婚准备的一份重礼,因《好风相从》展期紧迫,她竟直接把此画寄到了深圳——如此行事,着实令人感佩。细观燕萍的这幅《蝴蝶兰》,工细而不繁,艳丽而不媚,甜美而不俗。这是很难拿捏的分寸感,而她却以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做到了。我以为,这种分寸感源自于她内心的宁静安闲。静气能生雅、能破俗、能去媚。既然无意取悦于人,自然无需艳抹浓妆,更无需花拳绣腿。她只管静静地安置这些花花草草,藤篮木窗,让人看着舒服,便是佳处。燕萍之画恰如其人,不事雕琢,一派天然,含蓄内敛,素雅清新,画面上浮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静气,令欣赏者也能在静观中获得心灵的抚慰,进而感到气定神闲。在旭生美术馆的展厅里,我多次看到观众在燕萍的画作前驻足良久,还曾有一位先生轻声探问:“这幅画能不能转让?”我自然婉言相谢。不过,由此也深谙燕萍此作的迷人魅力。一幅好画,摆在那里,原本无需言说。不过,倘若经过我的浅显言说,能够让更多的朋友领悟其画外之旨,进而由画及人,加深对画家和画作内涵的理解,其欣赏的层次自然也会更深一层。我想,艺术阐释的意义,即在于此吧!

编辑 关越

(作者:侯军)
免责声明
未经许可或明确书面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摘编、修改、链接读特客户端内容
推荐阅读
读特热榜
IN视频
鹏友圈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