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兰 | 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文化表征、成因与对策

深圳社会科学

03-04 09:30

摘要

审美作为一种深刻的认识论工具,能揭示当代青年在“异化”网络审美表征与审美乱象中所体现的精神困境与深层的意识形态问题。

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

文化表征、成因与对策

作者 | 罗 兰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助理教授

法学博士

本文原载《深圳社会科学》2025年第1期

摘 要

审美作为一种深刻的认识论工具,能揭示当代青年在“异化”网络审美表征与审美乱象中所体现的精神困境与深层的意识形态问题。当前,网络作为当代青年审美倾向与文化趣味的重要场域,已成为各种意识形态交流与交锋的关键平台,深刻反映青年在公共领域与私人空间相互渗透、交织影响的社交生态中,其真实的生活样态与精神风貌的多元化与复杂性。青年群体通过猎奇与窥视的行为,满足从个人隐私窥探到公共舆论参与的感官快感;通过游戏与娱乐的沉溺,实现对现实压力与困境的逃避;通过依赖与依恋的情感投射,痴迷于狂欢式的想象,导致主体性的消解与模糊;通过抗争与批判的审美表达,强调自我意识与文化诉求。这幅网络审美“异化”的文化景观背后的成因复杂:视觉规训下注意力失焦的审美价值位移、数字资本支配下时间驯化的审美意识屈从、网络生产—消费竞速下的审美品格降低。对此,从四个方面入手,以消解青年网络审美的“异化”:一是回应并激活青年的主体觉醒,满足其深层次的精神需求;二是拒绝以理想化代偿现实困境,激励青年通过实际行动与奋斗实现自我价值;三是平衡社会评价体系,肯定青年的积极价值与贡献;四是重视青年的精神存在,推动青年精神建设,引导其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念与价值取向。

[关键词] 审美;网络;青年;异化;文化;主体性

审美是人类理解事物的一种特殊形式,是观照社会现实与人类关系的文化举隅。青年网络审美指青年在网络实践中一切活动的审美体验及所有网络审美活动。网络审美承载了当代青年的审美偏好与文化意趣,构建一幅颠覆现实的“异化”审美景观,映射出当代青年在公共化和私人化杂糅交织的社交环境中真实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数字技术生产力的崛起强烈影响着公共空间的主流意识形态、感性情绪肆意挑战社会秩序、资本力量牵制影响话语格局,在这些因素的叠加赋势下,青年网络审美正处于一种宣扬个性与随波逐流、追求真实与刻意伪装、逃避现实与拒绝浪漫的“异化”形态。对此,笔者认为要主动回归与正视青年的生存困境与审美乱象的根源,挖掘与梳理出其行为表征与形成动因,再激活审美之力引导、治理、改造青年网络审美“异化”。

一、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文化表征

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文化表征是互联网时代不可忽视的社会现象。网络消费文化、技术迭代、以及多元文化的传播,共同催生青年审美对象、审美方式、审美观念等异化。

(一)猎奇与窥视:满足从个人隐私到公共舆论的感官快感

好奇本能作为人类固有的心理机制,驱动着个体对周遭环境变迁产生即时的关注与深入的探索冲动。在此基础上衍生的猎奇心理,则进一步表现为一种积极且迫切地寻求新奇、异于常态事物的行为倾向。当代社会伴随着技术革新与信息爆炸,新奇事物层出不穷,显著地激发了青年群体的猎奇欲望,其兴趣焦点逐渐偏移至对个人隐私及私密事件的窥探,尤其是聚焦于明星、网红等公众人物的私人情感世界。这一现象促使“个体隐私的公共异化”成为公共话语空间中的显著特征,并催生出一种依托“名人隐私”与“视觉资料”公开展示的新型文化产业,其通过直观而强烈的感官刺激,诱使大众进行重复性消费,其中青年群体更是作为核心消费群体与趋势引领者,展现出对他人隐私的极度好奇与窥视热情,从中获取源自“私密泄露”的视觉快感与心理满足,持续追逐“私事公议”所营造的异态消费体验,既满足原始审美趣味的探索,也享受着持续新鲜感带来的心理刺激,深刻反映数字时代下个人隐私界限模糊化以及公众消费心理的新变化。

在审美的判断中,相关的再现只与主体和主体在自身所体会到的快感有关,美的判断调动认知,认知作为指数的判断活动才是快感直觉的来源。凯文·凯利认为,20世纪的图表是原子,21世纪的象征是“充满活力的网络”。网络充满惊喜,也充满挑战。猎奇审美,作为一种根植于感官体验的审美范式,其构建往往依托于视觉刺激与感官欲望的交织,却往往忽视了精神性审美维度的构建,呈现出一种浅表化与碎片化的特征。窥视行为,则进一步明确了猎奇审美的靶向,即对他者隐私的无尽探索,这一过程将个人隐私与“公共曝光”的极端对比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快感体验,满足了个体深层的、乃至病态的审美需求,无形中激发并强化“人性幽暗面”的审美偏好。心理学家苏小波认为,窥探他人隐私是人格尚未成熟的一种体现。直播生态的复杂问题折射出了消费市场审美失格下青年个体主体性的社会失格,反映了无限窥私与保护隐私的双重矛盾。直播生态镜像不仅映射出消费市场在审美取向上的偏离正轨,更凸显青年个体在主体性构建上的社会失格现象,即个体在享受无限窥私快感的同时,却未能充分意识到隐私保护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从而陷入了窥私欲望与隐私尊重的双重矛盾之中,这一困境深刻反映了当代社会在数字伦理与个人边界界定上的严峻挑战。

(二)游戏与娱乐:沉溺舒适虚拟空间的现实逃避

人类文明的源头离不开游戏与娱乐。桑塔耶纳在《美感》一书中这样阐释游戏与娱乐对于人类生活的重要价值,“在日常工作完毕之后,我们去寻乐是很自然的;我们娱乐的自由自在,正是娱乐的最根本因素”。桑塔耶纳指出了娱乐的自然合理性,并强调了娱乐的身体自由与精神自由。“自然”即游戏与娱乐的地位合法性,“自由”即功能指认与价值存在。赫伊津哈认为游戏是一种复杂的活动与意识,一种比较复杂和高级的娱乐方式。可以看出,游戏与娱乐的本意不仅是愉悦身心、减缓疲劳的排解方式,更是为了追逐美好的生活体验与诗意的审美情趣,激发本真且丰富的生命质感。

在数字化浪潮的强劲推动与资本力量的深度渗透下,现代社会的游戏与娱乐领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多元化发展格局与深邃复杂的内容维度,其间不乏对既有价值体系如“自然”与“自由”边界的越界探索与重构尝试,导致价值秩序的微妙失衡与重新排列。这一背景下,当代青年群体对游戏与娱乐的热爱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沉浸于虚拟世界,追求更为极致的感官体验与情感共鸣,这一过程不仅模糊了真实与虚拟的界限,诱发了认知上的混淆与偏差,更在持续的互动与实践中,不自觉地采纳并强化了游戏内在的逻辑框架,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思维与行为模式。为了营造差异化的情感体验,游戏与娱乐的叙事策略往往刻意偏离现实逻辑与审美规范,转而拥抱荒诞不经、无序破碎的美学表达,如动画作品《马男波杰克》,以其魔幻又真实的叙事风格重塑观众的认知边界。青年群体借此将现实生活中难以言说的虚无、孤独、焦虑与挫败情绪,转化为虚拟空间中的肆意挥洒与情感释放,在虚拟空间中编织个人的英雄梦想与理想生活,实现了对现实困境的一种另类逃避。

(三)依赖与依恋:痴迷狂欢想象的主体性消解

个体的想象是个性化思维的展现,而群体的想象则汇聚成一场盛大的狂欢。媒介平台与数字技术缝合了个体想象,织造了似乎能够承载与容纳所有人理想的“乌托邦”,在浪漫温暖的美梦中麻痹个体的主体意识。现实重压与远大理想的冲突与困局让青年更愿意沉溺于自我想象,在狂欢的想象中放弃抵抗,主动拥抱与沉溺于虚幻的网络审美体验之中,成为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笔下的“自愿的奴隶”,将自己的情感情绪全部寄托在与他者共造的美梦之中。依赖与依恋是个体情感依附的体现,青年过度痴迷于集体共筑的狂欢想象之中,为满足自我情感情绪所求,主动让渡了自我的主体意识,视想象主体为自我主体,用德国学者弗兰克·施尔玛赫的话说,就是有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在这场由狂欢想象构筑的网络审美盛宴中,青年作为实践主体,往往以被动卷入之姿,遵循既定逻辑与规约行事,审美活动的自主性被其内在逻辑所替代,导致主体性悄然消解。巴迪欧认为,在现代社会青年有两个内在敌人,一个是寻求物质扩张,一个权位嵌入的资本逻辑。狂欢想象以其奢华的物质符号与无上的权力幻象,暂时性地填补了青年在现实生活中的物质与精神饥渴,实则如同“饮鸩止渴”,加剧了他们对虚幻世界的依赖与沉溺。长此以往,青年渐渐主动放弃高层次的审美思辨,转而沉溺于低俗浅薄的即时欢愉之中,将主体权力拱手让予资本的操控与物欲的支配。这一过程不仅是主体性的让渡,更是自我本质的逐步侵蚀与替代,个体在资本的规训与物欲的吞噬下,最终面临“自我”的全面消解与异化。

(四)抗争、批判与颠覆:强调自我意识的文化诉求

互联网的深度数字化变革,已经催生出一种全新的生存范式,这一范式不仅是时代变迁的深刻印记,更是对社会结构与生活方式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自改革开放以来,青年文化作为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演变历程与社会发展的脉动紧密相连,展现出一种对主流价值体系的独特审视与重构力量。青年群体借助“戏谑、解构、抗争、批判、颠覆”等艺术手法与文化策略,于网络审美场域中构建起独树一帜的文化景观,不仅彰显了青年自我意识的觉醒与价值诉求的彰显,更预示着文化生产与传播模式的根本性变革。数字社会的深度发展让青年逆反从实体空间的线下行动,转向网络空间的吐槽、戏谑、批判与恶搞等情感与思想的表达与宣泄。这一转变实际上青年群体在传统教育与多元思潮交织影响下,基于复杂社会现实与年龄阶段特征的成长轨迹体现。青年不仅形成独立的自我认知,更锤炼出应对复杂社会环境的能力,实现自我意识的深化与升华。但在商业资本的深度操控下,青年在网络审美中对于“自我”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被商品化、标签化。

斯图亚特·霍尔提出解码编码理论,其中的对抗式解读认为解码完全是对编码意图的批判和抵制,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是完全不同的意义。抗争是目的,批判是内容。青年群体通过抗争、批判的解构—重构策略,在多元审美文化的传播与创造中发挥着积极作用,这一过程深刻映射发展进程中个体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在探索个体诉求与权力结构的互动关系中,自我意识被视为青年抗争的起点与面对社会“庞然大物”时勇气的源泉。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青年在利用网络审美消费作为心理慰藉的同时,实则也在无形中消弭自身的热情与勇气。在虚拟空间的庇护下,青年尽情寄托情感、释放压力、凸显自我意识,以此作为排解现实社会挫败感、孤独感与无力感的有效途径。这种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割裂现象日益显著,青年在现实世界中往往采取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疏离态度,表现为“万事万物与我无关”的淡漠,以及“社恐”“躺平”“摆烂”等心态的盛行。

二、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形成原因

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形成原因,根植于多方面因素的交织影响:一是视觉规训下,青年注意力失焦;二是数字资本支配下,时间被人为加速、碎片化;三是网络生产—消费竞速下的自娱自乐。

(一)审美价值位移:视觉规训下的注意力失焦

近年来,在视觉化背景下图像成为媒介传播的主要呈现方式,并逐渐形成了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独特的审美景观。周宪指出“视觉因素一跃成为当代文化的核心要素,成为创造、表征和传递意义的重要手段”。整个社会的生产与实践已逐渐围绕视觉所展开,审美实践也不例外,米歇尔将这种视觉性的文化逻辑称之为“图像转向”即恐惧却愿臣服的“致命吸引”。新的数字生产技术制造了多元独特的“视觉景观”,并深深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图像逐渐取代文字占据文化公共领域的主导地位。“图像转向”以审美景观笼络,建立以“流量至上”与“算法为王”的认知尺度与价值秩序,构建从主体认知到行为支配的网络审美逻辑。人的一切思维活动认识都需要物质载体外化,文字是思维对象化、物质化的重要方式,文字审美能提升思维精确度。文字审美是一种注意力集中的审美活动。过去文字的严谨搭配与规定组合限制了青年文化的发展,而图像更大程度地呈现对现实社会的另类表达。青年群体对图像符号的亲近与认同,彰显他们不同的价值观与生活美学追求。图像转向不仅深刻塑造青年的感官审美体验,还显著影响其对审美文化内涵的实际需求与期待,体现青年文化在数字化时代下的独特演进路径。

数字化的不断推进催生出海量的图像文本。视觉媒介与数字媒介将图像生产打造成物质生产与消费的文化法则,挤压文化审美的生存空间,凸显了图像符号的表意功能。图像作为一种“注意力经济”走向“影响力经济”的符号中介,是重要的生产要素与市场竞争要素。图像所构建的视觉景观已全面渗透并环绕着个体的生活空间,人们成为“观看”与“被观看”的个体。人类在创造文本,文本也在塑造人类。图像文本以多种方式令青年上瘾,剥夺其注意力,内容浅显消解注意力的深度,类型复杂分散专注力、短频快捷的切换随时引起注意力中断。跳跃性、表现力、空泛化的图像文本以浅白直观的符号引起感官愉悦,但却无法达到文字审美的深远含蓄、隽永回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数字媒介赋能下,图像所能引起的感官快感与感官体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对于青年而言,难以抗拒由资本与欲望交织构建的虚拟狂欢盛宴,不自觉地屈从于“娱乐化”的本能需求,不停在视觉刺激中钝化个体的思维能力,审美价值也在算法与流量合谋的“视觉遮蔽”中出走。

(二)审美意识屈从:数字资本支配下的时间驯化

数字资本作为数字技术与数据资源资本化与价值增值的产物,其核心体现为数据要素的具体实现形式,本质上构建了一种依托数字技术实现价值增殖的剥削性经济关系与社会权力架构。在此框架下,时间的利用与增值成为人类活动积极性的关键度量,不仅界定生命维度,更拓展了个体发展的无限可能。相较于传统资本对既定时间法则的遵循与利用,数字资本深刻重塑了时间结构与模式,通过隐秘的技术操控与消费引导策略,以“伪政治理性”与“技术自然化”之名,对时间进行精细化分割与重构,迫使时间从自主流动转向被数字逻辑所驾驭。这一过程,虽展现了人类利用技术干预自然进程的能动性,却也不可避免地引发了时间的异化现象——时间被人为加速、碎片化,以及注意力资源的被掠夺,最终映射为人类精神世界的焦虑、成瘾行为及认知能力的分散化。这一系列异化现象,实则是人类自我意识在数字资本强权下的驯化与妥协,是主体对时间掌控权丧失后的无奈反应,预示着在技术进步的表象下,人类深层次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乃至存在状态正经历着深刻的变革与挑战。最终,这种变革的代价,往往涉及人类自身福祉的牺牲,揭示了技术发展与人类自我完善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平衡难题。

“时间作为权力的隐喻,贯穿于所有文化形态的时间观念之中,其核心在于对时间体系的掌握、象征的诠释及解释权的垄断,直接决定了社会生活的运作模式。”在数字资本的主导下,社会结构被数字化重构,进而操控了时间体系的运行逻辑,通过数字手段重新编排时间形态与结构,塑造了全新的时间秩序,引导着人们的生存实践活动。然而,在这一新时间尺度的交织下,青年群体展现出独特的应对策略,他们巧妙地在“顺时”“顺应”与“逆时”抵抗之间游走,通过自我锚定来维持个性化的时间节奏,构建以“自我实现”为核心的生活叙事,试图突破数字资本与技术编织的牢笼,建立属于自己的时间信仰体系。霍克海默提出“人以技术理性赢得的胜利常常以人本身的异化为代价”,这一点在当代青年身上体现得也很明显。尽管青年看似通过自我意识的觉醒与独立宣言,努力挣脱数字资本的束缚,但实质上,他们依然置身于由数字资本精心构筑的“迷宫”之中。青年们所追求的“张扬独立”,在强大的社会实践秩序变迁面前显得力不从心,最终往往难以完全摆脱数字资本所设定的审美框架与价值取向,落入既成模式的窠臼。

(三)审美品格降低:网络生产—消费竞速下的自娱自乐

消费作为现代社会日常实践的基石,其模式、结构及对象的演变深刻反作用于生产领域,促使生产范式、结构及目标的相应转型。青年群体作为消费与生产的双重主力军,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快速进程中,面临着日益加剧的社会竞争,迫使“加速”成为应对生存挑战的主流策略。这一背景下,生产与消费的无缝切换构成了现代生活的常态,个体几乎全天候沉浸于这一循环之中。萨特提出的“单个的普遍”概念,深刻揭示个体在集体意识中的独特位置,既作为普遍性的一部分被时代整体化,又通过个体化的方式重新诠释并融入这一整体,实现自我再生。在“自产自消”的文化生态体系内,每个青年均扮演着独立的生产—消费单元角色,以满腔热情投入到自我满足导向的文化内容创造与参与中。青年在反复的消费实践中,不断将个人认知、审美倾向及生存体验融入文化产品,通过不断的整合、累积与创新,最终生产出新的文化内容,丰富并塑造了当代文化的多元面貌。

但在文化生产与消费的加速竞赛中,社会步入了一个“速度至上”的时代,其中反应、思维与行动的加速成为身份认同与地位展示的新标尺。青年群体在这一“加速人生”的循环往复中,往往牺牲了深度思考、情感温度与坚韧品质,转而沉迷于一种自我封闭的浅表化审美体验,自得其乐于狭隘的娱乐循环。他们虽看似在时间争夺中占据先机,实则深陷时间的桎梏,忽视了沿途风景的价值,主动放弃深度与慢生活的体验。“时间规范”作为社会的主导性力量,其紧迫性与匮乏感驱动社会整体进入加速状态,青年的审美品格亦在这一竞速过程中发生异化。技术性与媒介化成为审美品格的显著特征,表现为跨时空的视觉审美感知、碎片化的虚拟审美体验、交互共享的审美生产模式,以及多元时尚的审美风尚。数字化传播技术的飞速发展,进一步加剧了网络生产与消费的速率,青年在此过程中体验到的,是时空碎片化带来的浅表快乐,以及“身体在线”与“主体虚空”交织的审美幻觉,这种幻觉实则是对审美价值的深刻消解,以虚无的符号化满足掩盖了真实的审美需求。长期沉浸于这种竞速网络审美所构建的完美幻象之中,青年群体在审美选择上逐渐失去了自主性,审美意识、审美思维与审美追求被商业化与市场化趋势所牵引,导致个人独特的审美品格不断削弱,最终可能沦为市场审美潮流的附庸。

三、青年网络审美“异化”的引导策略

在技术赋能与商业资本合谋下,青年网络审美在审美对象、审美方式、审美观念发生全面“异化”:过度沉溺图片化、图像化、碎片化的感官刺激、审美判断过程被机器部分取代、审美意识逐渐被技术剥夺、偏移主流价值取向,形成非主流审美惯性等,对此从主体维度提出引导策略,重振青年主体地位。

(一)激活主体觉醒,回应青年需求

当代青年群体面临自我停滞与麻痹的困境,深陷由可视化技术、大数据等构筑的网络消费主义幻象,以此作为暂时逃避现实压力的手段。在理想与现实的张力下,青年的主体意识往往被肉体快感的表象所遮蔽,其通过异化审美在既定社会框架内寻求的“自由”,实则远离了主体精神的真谛。因此,促进青年脱离网络审美困境的核心在于激发其个体主体性的觉醒,并精准对接其真实需求。首先,引导青年深刻理解个人主体性实现的边界、前提与必要条件。认识到个体梦想的实现根植于社会运行机制与结构关系之中,避免脱离实际的空想导致自我消耗,通过反思教育提升青年对自我主体性实现的客观条件形成自觉认知,实现自我心理与行为的主动调控,达成能动性与主动性的和谐统一。其次,促进青年积极审美意识、精神与观念的自主构建。审美作为连接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桥梁,其内在价值在于促进不同意识形态间的微妙交流与影响。因此,净化网络环境、营造健康文化生态,结合自然、艺术与文化交流等多维度滋养,有助于青年审美能力的深层化发展,在平等互动中强化其审美主体性。最后,激励青年投身于个性化文化作品的创作与生产实践中。生产实践是展现主体能动性的关键领域,个性化创作不仅是青年主体意识的直接体现,也是其生命力与创造力的生动展现,拓宽青年自我展示的平台,积极回应其主体诉求,深入挖掘并激发其创造潜能,鼓励青年以积极向上的价值导向引领网络文化审美,通过自我创造实现自我需求的满足与超越。

(二)拒绝理想代偿,激励青年奋斗

青年自我理想与主动追求构成了其作为独立个体价值的核心。然而,在消费主义盛行的当下,青年易迷失于精心构建的虚假幻象中,沦为资本扩张的工具,误将网络审美视为实现“精神独立与身心自由”的捷径,实则陷入更隐蔽的剥削陷阱,导致自我怀疑与身心耗竭。伽达默尔认为,游戏的真正主体并不是游戏者,而是“游戏活动本身”。青年误将自身视为游戏主体,实则资本才是最终的赢家。青年在逃避传统期望的同时,不自觉地成为他者理想的代偿者,生命活力与精神世界遭受侵蚀。首先,深刻剖析网络审美文化的商品本质。网络商品市场化、资本化特性决定盈利为其终极目标。网络审美以开放、流动、自由的形式呈现,具有高度的迷惑性,要求青年保持理性批判能力,识别其商业属性,拒绝肤浅审美诱惑,汲取有益元素以滋养心灵,促进个人成长。其次,警惕网络审美文化潜藏的意识形态影响。网络审美以商品形态为载体,巧妙融入消费过程,对青年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形成潜移默化的改造。作为亚审美形态,网络审美具有边缘性,可能侵蚀主流审美地位,危害青年身心健康。因此,需培养青年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提升审美素养,维护身心健康。最后,推动青年审美向文化消费升级转型,强调高质量文化消费对青年精神世界的滋养作用。鼓励青年以本真为审美基石,选择积极的审美文化,构建独立人格,实现审美实践的正面价值。通过高尚理想追求与不懈奋斗相结合,促进青年审美文化的正向发展,筑牢精神防线,实现全面发展。

(三)平衡社会评价,肯定青年价值

康德之问“人是什么?”触及了人的多维本质,涵盖道德、社会、经济、政治及审美等多个面向。对人性本质的深刻洞察应植根于具体社会系统之中,避免脱离现实的抽象探讨。马克思“现实的人”概念强调了人的社会属性及其与社会关系的紧密联结,提示理解人的价值、精神、意识等需要置于社会结构之中。在当代社会,社会关系复杂化促使评价标准多元化,但理性化、数据化的评价体系往往超越价值理性,异化为抑制个性与主体性的力量,类似于黑格尔所述的“个人私利的战场”。为应对此挑战,首先,强化集体主义教育的价值导向,调和个体与社会张力。鉴于个体化趋势引发的消费主义、自由主义思潮对社会评价体系的冲击,应重申集体主义的核心价值,通过集体实践活动增强青年的归属感和责任感,促进个人与社会的和谐共生。其次,倡导价值引领目标的多元化,尊重青年个性化发展。在坚持社会共识的基础上,应灵活调整评价体系,纳入个体价值,鼓励青年在价值引领的全过程中发挥主动性,实现自我管理与提升,构建既统一又多样的青年价值生态。最后,实施精准化的价值引领策略,回应青年生活实际。遵循“因材施教”原则,设计弹性化、个性化的教育方案,以精细化、科学化的教育实践满足青年的不同需求,为青年提供一个更加贴合其个人发展轨迹的教育环境,激发他们的内在潜能。

(四)重视精神存在,推动青年精神建设

现代人的生存境遇呈现为“偶然性抛掷”于特定社会层级之中,个体须遵循所属社群规范以求社会认同。然而,青年群体尤易受到外界纷繁视觉景象的蛊惑,追求新奇“生命体验”而迷失自我,于虚幻景观间游移失所。现代都市生活特征为同时性与并置性交织的网状空间,取代了传统物质世界的直接体验,青年精神世界遭遇“时空断裂”困境,既因多元文化价值冲击而判断力、思辨力缺失,陷于迷茫;又受网络空间泛娱乐化信息侵扰,精神世界趋向荒芜、虚无与停滞。针对此,首先,融合审美感性与理性,深化审美智慧。平衡审美活动中的感性与理性维度,防止感性泛滥导致的理性消解,通过审美形式转化生活实践,同时发挥理性在价值导向上的作用,引导青年洞察生命价值。其次,重构审美活动认知,追求审美生存的自由之境。倡导以更广阔的视角审视审美,强化个体与社会共同体的相互理解,使审美成为连接人与世界深层关系的桥梁,实现生存与审美的和谐共生,培育自由精神、独立人格与超越意识。最后,追溯与内化审美体验,担当生命自由的审美探索者。鼓励青年进行内在的生命追问,通过审美活动实现自我与世界的深度对话,促进精神自我创造,挣脱束缚,建立新的审美关系,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实现自我超越与和解,最终达到诗意栖居的审美生存状态。

基金项目:2024年度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数字平台青年亚文化的生成与治理研究”(24MLC009)

为适应微信排版与阅读,注释有删减如需查询,请参考原文



《深圳社会科学》编辑部

地址:深圳市福田区上步中路1023号市府二办附楼
网址:http://szkx.cbpt.cnki.net
邮箱:szshkx@szass.com
联系电话:0755-88134156/4161/4897

征稿启事 |《深圳社会科学》欢迎赐稿!

新刊速递 |《深圳社会科学》2025年第1期目录

新刊速递 |《深圳社会科学》2024年第6期目录

新刊速递 |《深圳社会科学》2024年第5期目录

欢迎关注,点“在看”获取更多优质文章

免责声明
本文由【读特】深圳号入驻单位发布,不代表【读特】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核实后删除!联系邮箱:2207482831@qq.com 。

读特热榜

IN视频

鹏友圈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