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来了，文科又一次“无用”了？

随着DeepSeek的横空出世，“文科无用论”重出江湖。有人发出“灵魂拷问”：文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文科生还有未来吗？ 

从“全球文科倒闭潮”登上热搜，到“网红名师”张雪峰鼓吹“文科都是服务业”，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甚至，连反驳它的观点都似乎有些老套——大概就是说，再强大的“机器学习”，也替代不了人的温情与关怀、经验与智慧，文科的困境只是阶段性的，风物长宜放眼量，云云。

老套归老套，对未来的探讨不会过时。事实上，无论“文科”还是“无用”，都是一个相对含混的概念，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比如，“文科”指的是大学里设置的某个专业，与理工科相对，还是一种以人文主义为核心，强调批判性、综合性、共情力的思维方式？

所谓“无用”，是说在就业市场上选择范围有限，薪资水平普遍不高，还是不能根本性地提升人们的生活况味、回应时代抛出的终极之问？

（一）

必须承认，作为专业的文科，的确面临一些现实的尴尬。这一点，也许不需外界评说，一些文科生就会跳出来表示同意。

比如，在学术生产上，不少研究变成了“文本的游戏”，在各种概念中反复跳转，这种看起来相当精致的“内循环”，并没有解决多少实际问题；在教育方式上，一些专业设置不够合理，要么过度功利化、人文性不足，要么闭门造车、离市场太远。

总而言之，认为文科“无用”，很大程度上是缺少专业自觉，未能充分释放文科的价值。

事实上，理工科教育同样有需要反思的地方，只是处在时代的风口、需求结构的高位，至少就大多数的观感而言，矛盾相对不是那么突出。

一定意义上说，这不是在唱衰文科，而是说文科教育是时候要自我革新了。回顾我国几十年的高等教育发展历程，学科专业结构的优化一直都在进行，大浪淘沙在所难免。一个显而易见的趋势是，随着人工智能加速迭代，大量重复性劳动会遭受冲击，甚至被取代，一些偏应用的专业的危机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部分文科生表示忧心忡忡，然而理科生也并非高枕无忧。比如，一些基础性的代码编写、程序测试、漏洞修复等，DeepSeek的能力肉眼可见。

回头来看，近年来教育部门大力推进的“新文科”“新工科”建设，紧跟社会变革，推动学科交叉融合，正是一种必要的调整。

（二）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如果说AI素养变成了当下的“硬通货”，人文素养也应该成为一种通识技能，二者并无优劣之分，只是承担的角色不同。

最近，多所高校纷纷“立规矩”，明确限制学生在论文、作业中使用AI生成内容的比例，甚至有老师说AI作文全判0分，背后所传达的，也是这么一个理。

俗话说，“我手写我心。”机器擅长的却是“集大成”，是去个性化，让它来全权代劳，无异于将思考的权利拱手相送。

但就像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AI的裂痕终究要靠人去弥合。在2023年的成都科幻大会上，作家刘慈欣就曾发出警醒，在强势登台的人工智能面前，人类会越来越多地交出操作社会运作的权利，从而陷入一个巨大的舒适陷阱。

诚如斯言，早在AI如此深度地介入生活日常之前，技术的“双刃剑”效应早已显现——

当平台用技术和规则左右“热搜榜”，真正的社会热点可能会被遮蔽；

当导航规划了两点之间的“最优解”，不期而遇的风景可能会被错过；

当搜索“引擎”了通往“答案”之路，格物致知的道统可能会被弱化……

从这个角度来看，在每天都被海量信息包围的当下，一段两年前的发言最近被广为传播，价值理性的穿透力可见一斑。如今看来，当DeepSeek大大降低了人工智能的应用门槛，大多数人其实并不了解，AI是怎么生成答案的，更不要说具备“问题意识”了。

技术的“回旋镖”尚未可知，“吹哨人”更加不可或缺。如何审慎研判其负面效应，及早未雨绸缪，划分伦理边界，是人文学科的责任所在、使命所在，也理应是优势所在。

比如，被划为“文科”的哲学，就被称为“万学之王”。作为一种“柔软的力量”，它需要保持足够的弹性，去感受时代的体温，去启动一场“供给侧改革”。

（三）

按照哲学上的唯物辩证法，内部因素决定了事物的发展方向、性质和速度。真正令文科“无用”的，从来都不是外部因素的冲击。

毕竟，“人是生活在意义之网的动物”，尽管从世俗意义来看，文科的“生产力”不是那么直接，但它背后所代表和承载的，正是我们直面种种不确定性的盔甲，是我们丰盈精神世界的底色，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方法。

当人类引以为傲的知识壁垒已经被打破，那何妨不去重新审视，什么才是人类“永不破败的肉身”？

当传统的劳动被重新定义，效率和温度又该怎样平衡？

如果人类注定不完美，代构筑的“完美”就一定是“正义”？

诸如此类的追问，并没有现成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亟需改变又自我否定，过分焦虑又疏于行动，才是最大的危机。

对“无用论”最好的回应，是“用起来”。就像哲学家康德在启蒙运动中疾声呼喊：“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