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启富
“幸福是需要捕捉的。”她吐露这句话时,如花绽放,甚为美妙。一刹那,我感受到了幸福,如同闪电一般,传遍全身。
她是我的中学语文老师,姓杨,个头不高,圆脸,始终挂着笑。有一回开讲《红楼梦》,她穿一件马夹,浅黄色,酷似一位导演。先是讲述了《红楼梦》的大概内容,眼睛朝下面张望,问道:“请问哪位同学,可以把红楼梦家族图谱画出来?”全班鸦雀无声,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我预习课文时看了一眼那张图谱,可能不能完整画出来,心里也没底,想举手又有点犹豫,生怕下不来台。
杨老师似乎洞察了我的眼神里的迟疑,笑着说:“这恐怕有点难,画错了也没关系,有没有同学愿意上台挑战一下?”她特意将目光搁在我身上——对于她的得意弟子,我感受到一种信任的幸福之光,我骄傲地站了起来,“老师,我来试试!”
杨老师欣喜地点了点头。我走上台,用白红两支粉笔“刷刷刷”画了几笔,班里安静极了,我能感受到后背目光的灼热。花了十分钟,我才将图谱画完。当我放下粉笔时,全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是杨老师带的头,她笑得如此灿烂,像山头怒放的山菊,此刻的花香溢满了脸庞。
杨老师拿粉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勾,她满意地停顿片刻,又续道:“幸福是需要捕捉的。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这是唯一一个能在课前将图谱完整无误画下来的学生,真了不起。即使是老师当年,也不一定能够完成。因此,我第一个给了掌声。希望这样的同学多起来,学好语文,兴趣是第一位的,照相机般的记忆能力也不可或缺。”
我脸烫如火,恨不能把头埋进课桌里,怪不好意思的,即便写满了自豪。
蓦然想起周记比赛时,所有同学都发下来了,唯独我的没有,正当我四近寻找时,杨老师却变戏法般从讲台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正是我的周记本——浅蓝色的海洋,微微荡漾着余波,一叶风帆驰过,一望无际的蔚蓝,盈满我的视界。杨老师举起周记本说:“这是启富同学的,他的周记细腻,细致,细心。评语皆优。”全班同学望着我,眼神里写满丰富内容,捕捉到了幸福的闪电,我不由低下了头。
如今重又迎着杨老师的目光,更多的内涵让我想要解读,读懂老师,也是幸福的过程。老师阅读学生,想必也是一种幸福。双向的奔赴是幸福的旅途,不是我走向你,也不是你走向我,而是我们相向而行,抵达幸福的彼岸花开。
自那以后,杨老师批改我的作业更加严格,她还鼓励我积极向外投稿:“可以投《梅州日报》和《羊城晚报》,那里有副刊栏目。”
一回市里举行征文比赛,杨老师力荐我参加。她问我想借谁的作品?我想了想,郁秀的《花季雨季》。那时这部校园小说火得一塌糊涂。学校还专门组织我们看过这部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印象中记得很清楚的是经济特区那群充满思想和活力的高中生。他们的学习乃至生活,都是我们很向往的。里面还有一个配角女生,叫做柳清的,很胖,自卑,受到同学嘲笑和排挤,不过在同学的帮助下重新找到自信,有点“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味道。
借完小说,一周我就看完了,还在周记里写下了长长的读后感。杨老师批阅到我的作文,很是欣赏。
我在周记里写了不少小说诗歌,它们承载着幸福的表情,向希望的原野奔去。多少年过去,那节课仍历历在目,我学会了捕捉幸福,它们无一例外成为我的写作素材,也让我走上讲台,并成为作家,铺就了一条坦途。
许多年后,我也站上了讲台,同时成了一名作家,发表并出版了作品。当我出版第一部小说集时,给杨老师寄出一本。扉页工工整整写上我的感谢,“如果没有当初您的关注,也许就没有我的现在。”
我也要像杨老师那样,教会学生在文字里捕捉灵感,捕捉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