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勋
今年是李军君的文学大年,厚积厚发,连续推出三本书,诗集《孤独辞》《醉春风》和小品文集《星空的呐喊》。我精读了他的第三本,因为,我也偶尔写点小品文,对于同道,我要观照之。
翻开《星空的呐喊》,我本以为会读到一位“文学苦行僧”的自白,李军君又是那种能把“沉默写作”写成信仰的人,这是非我喜的,幸而不是,它像藏着宝藏的旧木盒,一打开,跳出的不是苦大仇深,而是一个个闪着光的“人间碎片”,既有深夜里的孤独哲思,更有菜市场里的烟火气。
李军君应该是个“精神洁癖”者,开篇就拉着普鲁斯特、尼采、梭罗组起“孤独者联盟”。他写尼采“在寒冬中寻找更寒冷的空间”,写梭罗在瓦尔登湖把孤独熬成诗,字里行间全是“高山仰止”的虔诚。可转头,他又切换到“人间观察员”模式,盯着菜市场里卖菜夫妻的沉默反抗,为地铁上打瞌睡的上班族写“生存诗”,甚至把自己追台风的糗事写成“与自然的爱恨情仇”。这种“上一秒云端论道,下一秒菜场砍价”的跳脱感,倒是让哲学味的孤独多了点烟火气。比如他写自己坚持每天写一千字,“像守着一口枯井写作”,下一段就吐槽“电脑硬盘坏了,差点把灵魂都丢了”,那种对文字的痴狂和对现代科技的无奈,像抱着手稿躲雨的老派文人,让人想拍拍他肩膀说:“伙计,你先备份行不行?”
李军君在书里反复念叨“孤独”,但李军君的孤独不是顾影自怜,而是把孤独当成一门手艺。他写自己“像被世界遗忘的蜗牛”,却在字里行间把这只蜗牛写成背着星空爬行的勇士。最有意思的是他写“疯魔与痴迷”,说真正的写作者得有“不疯魔不成活”的劲头,像梵高画向日葵那样把灵魂熬进颜料里。可这股“疯魔”劲落到生活里,就成为让人忍俊不禁的细节。他会为了等一个灵感在阳台待到凌晨,被邻居误以为“行为艺术”;会对着电脑屏幕和自己较劲,“敲下一个字像生下一个蛋”。这种把写作当“修行”的执着,配上他偶尔冒出的“人间清醒”,比如吐槽自己“没生活阅历,只能写学生和猫”,让人突然懂了:原来这世上有些人,都是把孤独嚼碎了,再酿成蜜糖的人。
最令我感慨的,是李军君书里的那些不起眼的“凡人片段”。他写修电脑的“怪叔叔”沉迷科研,哪怕穷得叮当响也守着梦想,写母亲在深圳听秦腔,皱纹里都是对故乡的牵挂,甚至写一只受伤的白蝴蝶,都能看出生命的韧性。这些片段像散落在书里的星星,比书名里的“星空”更暖。印象最深的是他写“喝水”的场景:一个农民工赤脚走进教室讨水喝,“一杯又一杯,满足地咂着嘴”。他没说什么大道理,只写自己看着对方重新跳进泥坑干活的背影,突然觉得“生活的重量都在那口水里”。这种不动声色的共情,比华丽的修辞更有力量,让我想起汪曾祺写菜市场。
作为一名深漂作家,李军君的文字里总藏着一种“理想主义与现实的拉扯”。他写自己“在钢筋森林里种诗”,一边给孩子上作文课,一边偷偷在教案边缘写小说;一边吐槽“深圳的台风永远像狼来了”,一边又在暴雨里狂奔,说“淋透了才觉得自己活着”。这种矛盾感在“改变与坚守”那一章最戳心。他写同行朱老师从“心怀梦想的青年”变成“随波逐流的大人”,却在最后发现“内心从未改变”。就像他自己,一边说着“要做自由的写作者”,一边又在培训班里守着孩子的作文本,把“让每个句子发光”当成小目标。这种在现实里“戴着镣铐跳舞”的倔强,像在沙漠里种玫瑰的人,明知难却偏要做。
合上书,脑子里有一句话挥之不去,“真正的孤独者,心里都燃着一团火。”李军君是个举着火把在黑夜里行走的人,一边喊着“星空太远”,一边把脚下的泥土写成诗。如果你也在深圳的深夜里觉得孤独,不妨翻翻《星空的呐喊》,说不定会发现:原来对着星空呐喊的人,心里面也住着一片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