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兵
在兄弟姊妹里,我排行最小,是父母的幺儿。因此,无论是父母,还是哥哥姐姐都对我疼爱有加。爱生病的我却在家人的宠爱中耍起了小聪明,逐渐养成了爱睡懒觉和任性的坏毛病。
七岁那年,军医出身的父亲多次对我提出警告。我总以头疼脑热不舒服来应对父亲的严厉。而慈祥的母亲,会在一旁袒护着我,这让我更加肆无忌惮地强调自己体弱,将此当作睡懒觉的理由。
在我八岁那年夏天,父亲再也无法忍受母亲对我的溺爱。他说:“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是要父亲教的。”母亲同父亲进行了激烈的争吵,那次父亲没像往常一样让步和妥协。在母亲的哭声中,父亲坚决要带我去村后池塘里学游泳。自此,我每晚必须要同父亲、两个哥哥还有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池塘里洗澡。我发现,在同龄男孩里就我不会游泳。父亲和哥哥轮流教我,我很快就学会了狗爬式。我可以和小伙伴们交流各种各样的泳姿。父亲说:“同龄人之间相互学习是最有效的方法。”我的童年生活发生了变化。我的快乐有了更丰富的内容。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学骑车,学在牛背上翻跟头,学打乒乓球,学做弹弓,学爬树,学会了许多男孩该干的淘气事儿。
记得深秋的一个夜晚,我们从邻村看露天电影回家,因天太黑,二哥不慎摔跤,在他背上睡着的我也被摔得哇哇大哭,我向母亲告状。二哥揉着摔伤的腿低头认错。父亲却要求我给二哥认错:“你都快十岁了,有脚自己不走路,凭什么要二哥背你。是你害得二哥摔跤,你还倒打一耙。伸手不见五指,空手走路都会摔跤,何况二哥还背着你。”我吓得躲在母亲身后哇哇大哭。母亲坚持责怪二哥:“你是哥哥,就得照顾好小弟弟。”父亲和母亲便争吵起来。那晚,睡梦中,我迷迷糊糊感觉到父亲过来抱着我,我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他在我耳边说:“自己的事自己做,要学会承担。我的三儿是有骨气的男孩子。”
十二岁那年,我感冒发烧,父亲说:“你是过敏体质,尽量少要用药物治疗。”他给我刮痧、调理饮食,慢慢地我感觉好了许多。一星期后,大早上父亲喊我起床,去田地山林踏着露水跑几圈再回来吃早饭。我托词感冒还没有完全好,浑身没气力。父亲趴在床头摸摸我的脑袋、看了看我的舌苔和咽喉,让母亲熬了红糖生姜水给我喝,一股辛辣呛得我嗓子眼像着了火。我拒绝再喝。父亲在几次劝说无效后,捏着我的嘴巴灌下驱寒汤。我感到五脏六腑火烧火燎地难受。我像小猴子一样从床上弹跳起来,大哭着夺门而逃。我翻山越岭,不知跑了多少个山头,直到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喘气。父亲拿着我的衣服过来说:“把里面的湿衣服换下来。”
有父亲的监督和调理,我的身体越来越强壮,冬天洗冷水澡也不会感冒。即便偶尔头痛脑热,父亲在给我“望闻问切”后,让我喝姜汤驱寒,或给我浑身擦拭自家酿造的白酒进行物理降温,活络活络筋骨。若在春秋季淋了雨,或在冬天外出受了风寒,我冷得浑身打颤,父亲就会温一盅白酒,在我肚脐和后背几处穴位上擦拭,让我钻进被窝捂着睡一觉,驱寒防病。
十六岁那年冬天,大雪下了一夜,天亮时,我主动提出要随父亲和两个哥哥去雪地里撵兔子。父亲递给我稻草做的绑腿——防止在雪地里双腿受伤的护具。我接过来,弯腰翘臀学着哥哥的样子绑扎起来。
父亲用他粗糙的大手在我撅起的屁股上拍了拍,说道:“我的三儿,有刚了。”
(作者系作家、创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