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一丛韭菜

侯建忠
2024-07-01 15:30
收录于专题:南海潮 • 散文
摘要

记忆中有一丛韭菜——确切地说是一小丛,就是这一丛小小的韭菜,在我的脑海里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记忆中有一丛韭菜——确切地说是一小丛,就是这一丛小小的韭菜,在我的脑海里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1977年11月,我在一所乡下中学就读,以在校生的身份匆忙上阵,参加了恢复高考的第一次高考。一个月前,学校才接到通知,在校生特别优秀者,可以参加高考,分给我们学校的考试名额为二人,由全校各个班的同学竞争。结果,我这个在学校很普通的学生,以全校语文第一数学第二总分第一的成绩,出人意料地取得了参加高考的资格。当时许多学校公认的好学生,觉得只有两个名额,都对自己信心不足。我自己想既然有机会,就应该全力拼搏,付出了比其他同学大许多的精力,夜以继日加紧复习,终于以自己的坚定信念,如愿以偿地与另一位同学一道参加了当年的高考。当时的录取分数线,其他考生为均分60分,在校生为均分80分。虽然这次高考因自己的基础较差,没能被录取,但也极大地增强了我的自信心。我十分清楚,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暗暗做好了明年参加高考的准备。这年冬天,在高考一个月后,我结束了两年的高中生活。

第二年春天,我再次以全县语文第一的成绩,考入县城中学文科补习班,参加了为期四个月的补习班学习。补习班的伙食没了国家供应,也没了助学金,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家庭并不富裕的农村孩子来说,更增加了不少负担。每月的伙食要从家里带粮。村里每人每年只能从队里分到半斤胡油,而我一个人每月就得拿半斤,近半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说吃掉了全家人一年的胡油。那时我们每天的伙食是一斤一两粮,早晚各三两,中午半斤,副食是山药蛋和学校院里种的圆白菜,每人每顿连汤带菜一勺头多一点,这对一个正长身体的年轻人来说,营养实在是太少了。下了最后一节课,不少同学就赶快往食堂跑,去早了就能打上表面漂着一层带有油汗(蚜虫)的油花,吃起来香甜可口,至于卫生不卫生,谁也没有条件顾及了。每月从家里带油,交到食堂,剩下空油瓶后,吃饭时我便从里面空出一两点油星儿,就会有一丝淡淡的幽香,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

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早春。父母为我准备了家中最好的被褥,也没能帮我解除冷冻之苦。也许是学习过于专注了,在教室里我的两只耳朵冻了,两个脚后跟冻了,两个手背也冻了,肿起了半个核桃大小的包,两腿得了严重的关节炎。直到上了大学,炎炎烈日下,我身子在宿舍看书,把腿伸出来晒太阳,用土办法才治好了关节炎。一天夜晚,一个睡炕后的同学拼命往灶内加火,使我这个睡炕头的受了害。睡到半夜,一阵滚热把我从睡梦中烫醒,我的被褥被烫着了。宿舍没有电,黑灯瞎火,当我用水把火浇灭,被褥已被烧得漏洞百出。第二天,我含着眼泪向老师请了假,回到家中把另一套仅有的较为完好的被褥带到了学校。为了供我上学,父母省吃俭用,比村里别的人付出了更多的心血和汗水,弟妹们也同样毫无怨言地忍受了寒冷和饥饿,让我今生今世难以忘怀。

天气渐渐变暖了,再不用为寒冷发愁了。课余时间,同学们可以到树荫下的菜地旁复习功课。一天,我在校园的菜地边看书时,偶尔一低头,惊喜地发现了地边草丛中,有一小丛鲜嫩翠绿的韭菜。从此,这丛不起眼的韭菜,伴我度过了高考前一个个难忘的日子。每天我都会轻轻地切一节韭菜,当作调味品,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味道。韭菜总是头天切了,第二天又会长出一节,每天茁壮成长。那些日子里,我的学习成绩一如快速生长的韭菜,迅速提高,我的试卷当作范文被老师在课堂上阅读。为了战胜瞌睡虫,我在眼角两旁抹了清凉油,时间长了,蚀起了一层又一层皮,但我无怨无悔。高考前,我最渴望的就是考完试后,痛痛快快睡一个好觉。这一年我17岁,如愿考上了大学,得以继续深造。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一个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他的人生是不很完美的。在没有更好的选拔人才机制的情况下,高考不失为一种公正的方法,为每一个莘莘学子日后施展才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一大批优秀人才脱颖而出。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往事渐渐淡漠了,但在我大脑记忆的软盘中,始终存留着那一丛韭菜的记忆。这是一种关于绿的记忆,关于自然的记忆,关于理想的记忆,它刻骨铭心,历久弥深。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张蕾 二审 张樯 三审 詹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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