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纪

2016年如火的6月，新疆和静县一中84届文理科班，举行了一次高中毕业30年的同学聚会。我掐着时间由深圳飞回，活动当天早上再从库尔勒市匆匆赶去和静县，大家只在新校舍的大门前合了影，便上车远行。也许组织者和大部分同学生于斯长于斯，毕业之后仍工作于此，不能理解远来客的心情。我连新校园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但不想因为我个人影响组织者计划好的行程，寄希望于再找时间回来看看，岂知此后俗事耽搁，终成了此行的遗憾。

和静一中，我不清楚你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依稀记得你旧时的模样，泥巴堆砌的土房，泥坨坨筑成的围墙，有两排合在一起的整齐的平房，这在当年算是比较好的建筑物了，因为是用泥砖砌成的。最好的几间房，当然成了我们的教室（现在的教室应该被冠以高大上的名字教学楼了）。有没有二楼呢？似乎没有，但是记忆中有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走廊，我们每天从那里穿过，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宿舍。或者穿过它，走出它正对着的学校大门。

学校大门直通小县城主干道，左侧是一片没有围墙的家属区，这片家属区往前便是县政府。县府前面是街心花园，街心花园往左上角一转是邮局，在这之中的某处有一间小小的书店，那是我常去的地方。我还记得，我在那家书店买了一套《战争与和平》，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为什么记得？因为我说的是“川普”（带着浓浓川音的普通话），营业员听不懂，尽管我是指着那套书在问她，她明白了我的需求，但是她偏就要多问几遍，还学着我将《战争与和平》中zhan（战）说成zan……

主干道的右边是一个有围墙的贸易公司家属院，往前有一个四层楼的青年商场，有县文化馆、县税务局和县武装部等单位。这些建筑和县政府大楼是并列的，县府前面街心花园右侧，是小县城当年唯一的电影院，对这个电影院，我记忆是深刻的。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错位，它的旁边好像也有一间更大的新华书店？或许它是后来建成的？书店和电影院，是我常常光顾的两个地方，整个高中时代，是我迄今为止阅读外国名著最多的岁月。文学的种子，在这里得以萌芽。

在“教学楼”的前面，有一小块空地，同学们下课后多在这里嬉戏玩乐，它的前方是一片小树林，围绕这片小树林的四周，是教职员办公室，有些教职工的宿舍也散落其中。在这个合围式的校区，在某一个角有一个出口，从那个出口出去，似乎是一个教师家属院，有一条纵向的小道，我至今记得或不记得的老师们，他们都住在这里。在我的记忆深处，这个似乎已经脱离校园的家属区，与县城里其他单位的家属区绵延成了一片……请原谅，我的目光无法望向更远的地方。

镜头再次拉回。“教学楼”的背后，是泥土铺成的操场，我们住校生有没有在这里早操？依稀记得体育老师洪亮的声音，还有传达学校文件精神，校长的讲话也在这里完成。每个班级的体育课当然在这里进行。体育课是许多同学的最爱，却是我发怵的科目，因为我跳高不行，跳远不行，长短跑都不行，除了数理化，体育课是我的最怕。操场是许多同学喜欢和流连忘返的去处，跑道旁边，有几排高大的白杨；白杨树下，是同学们晨读和夜间默诵的一方圣土。走过操场边的白杨林，绕校区一周有泥巴砌成的围墙；围墙外面，有一条小河。

小河的两岸，自然也种了几排整齐高大的白杨。每到盛夏初秋季节，河里总会迎来冰山上的来客——冷冽的雪水淙淙流过。无疑，这条小河的堤岸，以及堤上几排高大的白杨树下，是历届同学们最爱逗留的一方宝地。无论是去死记硬背也好，还是三五知己去谈心也罢，抑或多愁善感而早熟的同学去那里发呆，都少不了来这里，明争暗抢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角落。 为方便出入，学校围墙各处不时会有一些豁口。尤其是往那条沙渠的方向，学校三令五申，堵了又堵，那由泥坨坨堆砌的围墙，哪经得起莘莘学子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的翻越攀岩？补了又补的围墙啊，终究是徒劳，校工偷懒一个月，同学们便可方便一个月的出入。走捷径，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是人性共同的弱点。如若不然，同学们需正正经经由学校大门出去，在围墙根下左转再左转，绕行半圈泥巴墙才能转上小河岸上。

那条小河，那小河岸的沙堤，一端向戈壁深处延伸，直至天山脚下，在天山脚下的戈壁深处，便可寻觅到溪水的源头和出处；另一端，则随雪水叮咚流向城区，滋养城市，再奔向远方。这条小河，春秋冬三季是没有水的，河床只留下干净的沙砾，因此这条小河，被人们冠之以沙渠。

关于沙渠，有我太多的记忆，苦涩和甜蜜兼而有之。在学校的两年，我几乎每天到访，无论是发呆，还是为了应付考试必须去沙渠死记硬背，抑或突发奇想，灵感来临写诗作文，我必须走向沙渠。在这里，我和要好的同学谈心、竞赛背书、争论、彼此考问，甚至和密友分享各自的秘密……

和静，我的第二故乡。一中，匆匆两年的高中生涯，在我的人生履历中，你不是最辉煌的岁月，却是我一生不可分割的成长期。在我以后历次的个人简介里，你并不在我的履历列表中。你是那样普通，总是被我忽略，对此我万分愧疚。我没有很多赞美你的语言，并非我爱得轻浅，而是我语塞，我很抱歉，也很惭愧；我没有考上应届大学，因为我记不住李白，背不下杜甫；我读不懂《离骚》，看不了《楚辞》。课堂上我心猿意马，老师在讲台上绘声绘色，激情昂扬，我在台下思绪早已狂奔于千里之外。老师的声音清脆婉转，无奈一颗少女心，恣意放飞，自诩有一个伟大的作家梦，不屑挤那座独木桥。如今，方知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没有华丽的辞藻，只以我朴实的语言，表达我真实的想念。

在你怀抱停泊的岁月，我确定了我人生的方向；你是我灵魂依存的家园，虽有犹豫、彷徨，最终我勇敢地从你身边启航。

历经命运交错，岁月流转，经过社会的打磨，生命的洗礼，离开你30多年的岁月，我们改变的不只是容貌，还有生命的重塑。

2017年母校的60华诞，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欢聚一堂，各自汇报别后情况，我也以职业作家的身份向同学们汇报，向母校致敬，内心那一份沉静、从容和自信，让我无愧于当年在你的怀抱默默许下的誓言。我的理想和梦想，将载我向更高更远处攀缘！

编辑 郑艳艳 审校 张蕾 二审 刁瑜文 三审 张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