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桃花的人家

魏振强
2024-04-22 15:32
收录于专题:南海潮 • 散文
摘要

星星在天空亮起来,照着山里人家。屋里的灯光溢出来,照着门口一树一树的桃花。

房子多半老旧,东一座,西一座,落在山坳间。屋侧是码放得齐整整的柴垛,一截一截的柴禾,被往来的风吹旧,被路过的太阳晒旧,原本枯褐的树皮更黑,比没有月色的山村夜晚还要黑。有月亮的夜晚,门口白生生的,汪着水,其实不是水,而是地面在闪光。祖辈先前落脚时,从山上挖来土,铺在门口,用石磙子一层一层碾,一双双脚踏来踏去,脚虽然会老,泥土不会老不会旧,只会更新更亮,天暖的时候,小孩光着脚在门口走,脚板底不粘一粒尘。

房前屋后多有果树,杏子树,板栗树,柿子树,核桃树,最多的是桃树。风一软,桃花就开了,花瓣也是软的,在枝叶间颤颤颠颠。鸟雀们许久没见过这么多鲜艳的花朵,兴奋得昏了头,在枝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像个话多的孩子,说来说去说的是桃花开了。

有桃花的人家,都是富贵人家。桃花衬着白墙,活脱脱一幅水墨画;人从桃树下过,脸映得红红的,像过年的对联一样红。

供图:魏振强

房子靠着山。山上有密密的竹子,跟家里的孙子一样,瘦高高的。太阳从山顶上升起来,照在屋顶上,照在门口的桃花上,一滴晶莹莹的露珠一不小心从桃花上摔到地上。孙子吃完早饭,背起书包,跨上自行车,朝山路那边奔去。瘦精精的爷爷扛着锄头往屋后的坡上去,扎蓝色头巾的胖胖的奶奶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放着大茶缸、毛巾,另一只手提一只花壳子水瓶。他们的身子没在竹林后的茶园里。狗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屋里没了人,撒开腿,往山坡上的茶园跑去。

狗走了,鸡悠闲得多,在屋前的地里找虫子找草籽。鸡吃饱了,再转到桃树下,地上落了桃花,落了桃树的影子。

日头移到竹林梢,扎蓝头巾的奶奶回来了,把篮子里的茶叶倒在屋子的大簸箕里,走到水池边洗菜。水是顺着竹管子从山后流来的泉,能照见人影。水池边放着大蒜、菜薹,还有马兰头。大蒜炒腊肉,菜薹炖豆腐,马兰头可以清炒,也可以做汤。在山里转悠的闲人正好路过门口,进屋子讨水喝,奶奶取了香火台上的茶叶,道:“不嫌弃没菜,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闲人道:“哪好意思。”奶奶回:“又不是从前没有饭吃,家里的米有的是。”添了两把米,从屋梁上卸下老腊肉,切了满满一大碗,放在饭头上蒸。

饭菜刚烧好,爷爷回来了,见来人面生,不打听,也不惊讶,笑一笑,算是招呼。爷爷洗了手,又洗一把脸,招呼客人吃饭,闲人没拿自己当客人,折进厨房端菜,爷爷笑,奶奶也笑。两大碗饭很快下了肚,闲人又吃了一碗奶奶做的锅巴汤,额头上有热汗冒出。

闲人临走时留了号码,说:“大叔大婶要是到了秋浦城,一定打我电话,我请你们吃我家边上的鱼头烧豆腐。”爷爷说:“中医院的施医生你认得不?”闲人摇摇头。“他的技术好呢,我老伴的腰老是疼,就是他给治好的,他也是到山里来玩,在我们家吃中饭认识的。”闲人接了茬:“我妈的腰也不太好,回头我带她去找施医生。”

闲人招呼过爷爷奶奶,发动车子,却下了车,回到门前,对着桃花边拍照边说,太美了,这桃花。

爷爷奶奶又去茶园摘茶叶。山坡的茶园里有好多人,远远望,像是古画里的人,小小的,看不清脸和手。太阳一寸寸地往西边落,快落到山坳时,人影开始往山下移动,瘦精精的爷爷和胖乎乎的奶奶一边跟旁人说笑,一边走进竹林里。

孙子放了学,把桌子搬到桃树下,安静地写作业。桃花红红的,他的脸也红红的。小狗在桌子边上转了一圈,伏到男孩脚边,一声不吭。一瓣桃花落在桌子上,男孩没管它,仍然埋头写作业。

爷爷奶奶回到家门口,小狗兴冲冲地撵过去,先蹭蹭奶奶的脚,又蹭蹭爷爷的腿,爷爷弯腰摸摸它的头,它得了宠,开心地回到男孩脚边,伏在地上,东张西望。

厨房里的香气散开来,天也黑了,门口的地里有青蛙咕咕叫。男孩收拾好书本,把桌子和凳子往屋子搬,又拧亮屋子的灯,爷爷和奶奶把菜端上桌子,男孩俯身闻了一下,好香!

星星在天空亮起来,照着山里人家。屋里的灯光溢出来,照着门口一树一树的桃花。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张蕾 二审 张樯 三审 詹婉容

(作者:魏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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