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要去英国，接到英国驻华大使馆的邀请，去英国参加一个机器人方面的展览，再洽谈相关出口业务，行程大约为7到10天。”2024年3月16日晚，拨通大象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副总裁、“90后”陈昊天的手机，他在电话里用略显急促而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告诉记者，这是公司拓展海外市场的一个机遇。

此前他曾透露，公司2024年的销售目标为1个亿，其中七成为出口。

从大象机器人的办公室窗户往下望，楼下便是有着“中国电子第一街”之称的华强北。

华强北的名称起源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由原电子工业部、兵器部、广东省电子局等单位，在上步工业区成立了一批电子工业企业。中轴主干道900多米的街区，聚集了国内乃至亚洲密度最高的电子商铺，是众多草根的创业天堂。

近些年来，华强北从简单的电子元器件交易和仿制电子产品生产，向科技创新和高端制造业转型，无人机、3D打印机、智能机器人等高新技术产品都在华强北研发生产，商圈内的国际创客中心成立后，也已风生水起。

科创企业的出海故事，在华强北是一出不落幕的连续剧。

▲海外客户拜访大象机器人。

央视镜头，对准了华强北的这头“大象”

“Sora出来之后，我们也关注到了这样一种说法，就是华强北有人把硬件加AI卖到了美国。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是，我们也在思考，如何更好地利用Sora、利用AI赋能，使产品更有竞争力。”谈到前不久大热的Sora，大象机器人副总裁陈昊天说。

随着Sora热度的持续攀升，模型背后的技术团队也相继被网友“挖出”。该团队共有13人，值得关注的是，其中有3位华人。现任纽约大学计算机科学助理教授谢赛宁虽然辟谣了自己是Sora作者之一的消息，但他确实和团队核心成员联合发表过论文。另据他透露，团队成员都很年轻，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他们每天基本不睡觉地高强度工作了一年。”

这也许是很多科创企业的成长画像。大象机器人也是如此。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于2023年开年的时候，曾推出过一个叫《向春而行》系列微纪录片的重点报道项目，华强北是系列报道走访的首站，展现了华强北不一样的“深夜奋斗”场景。这一次，镜头再一次对准了大象机器人——为保证产品如期上线，入夜时分，大象机器人的办公室仍然灯火如炽。而陈昊天为接待美国客户，凌晨6点才从公司离开。

“熬通宵是经常性的。作为一家科创公司，主要客户又在海外，我们必须不断提高效率，保证公司研发能力与市场拓展能力。”陈昊天说。

事实上，大象机器人自创办以来，也经历了一次次淬炼与考验。

2016年，从澳大利亚留学归国的宋君毅，与另一位创始人伍祁林联合创立大象机器人。不久后，同样在澳大利亚留学的陈昊天加入。

“我们都是墨尔本大学毕业的，有学技术的，有学市场营销的，大家专业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毕业后一起创业。”陈昊天回忆，“说实话，之前都没来过深圳，但是知道深圳的创业氛围好，华强北的供应链与产业配套成熟，于是买张机票就飞过来了。”

说到配套，陈昊天特意补了一句，“你们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许多搞包装的吗？那里的货物很多是发往全球的。华强北的物流非常方便。”

▲大象机器人副总裁陈昊天。

关于华强北，有许多映衬其“强大”的段子——“在硅谷找齐400个元器件需要两个月，在华强北一天你就能全部找到。”“从一座数码城的楼上走到楼下，就能组装出一部iPhone。”

不过，说到创业期间的艰难，陈昊天用了“九死一生”这个词来形容。

大象机器人最早把目光瞄向工业领域的协作机器人进行研发。当时，工业协作机器人正处于技术爆发期。但是，当他们带着团队，拿着耗时近两年研发出的产品，满怀信心寻找市场时，才发现相较于之前的市场空白，国内的工业协作机器人领域已经是一片红海，工厂的自动化项目需要完善的本地化集成与服务。2019年开始，国内工业协作机器人市场没有按预期大幅度增长，整体增速趋于平稳。大象机器人与很多协作机器人厂商一样，也面临着成长的难题。

更大的挑战来自疫情。

“那时候真是难啊。没有什么订单，人员、货物流通不畅，眼看着账户上可支配的钱越来越少，公司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陈昊天回忆，“有时走在深夜的华强北，看到灯光下的影子，心情特别灰暗，感到前途一片迷茫。不过，冷风一吹，觉得脑子又清醒过来了，除了继续拼，别无选择。”

为了应对困局，公司不得不多次进行裁员，从高峰50余人，压缩到十几个人。不过，创业团队从来没有解散公司的想法。

说到这里，陈昊天也忍不住深有感触地说，公司能够坚持下来，与城市给予的帮助分不开，“深圳对创业者真的很友好，有各种补贴与退税，最困难的时候，房租给减免了一半。后来我们又遇到了新一轮投资人，实际上是A轮投资人对公司进行注资，这才挺了过来。”

▲和海外客户在一起。

“公司同事喜欢撸猫，于是开发了这款智能宠物猫”

一个偶然的机会，大象机器人核心团队看到了轻量级协作机器人在教育与科研领域的空白。从基础教育到高校，提供机器人课程的学校越来越多。而传统的工业机器人无法满足教育的需求，一是体型庞大，使用门槛较高，空间上无法满足使用要求；二是有着安全围栏等限制，无法实现真正人机协同；三是价格较高。

他们决定在细分领域里创新：能不能推出一种更轻便、更易操作、价格更低的机器人呢？

很快，他们在将工业级机器人做了高度集成后，推出了一款myCobot六轴协作机械臂，成为了走出工厂场景，服务个人和商业用户的轻量级协作机器人。

陈昊天介绍，这款机械臂主要应用于入门学习、科学研究等教育场景。比如，从力学角度出发，通过6个高性能伺服舵机带动减速器驱动各关节轴的旋转，来实现空间的6个自由度动作，使用起来如人手般灵活。同时，该系列机器人可以加入各种末端执行器，实现手机辅助拍摄、智能拾取、码垛分拣等二次开发，还可以在机械臂底座搭载移动底盘、AGV、机器狗、云台轨道、智能轮椅等。

没想到，这款产品一经推出便成为“爆品”，尤其是深受海外用户的欢迎。也是在这个时候，公司开始定下以海外市场为主的战略方向，开始大举推进市场销售及产品创新，成功让公司产品进入欧美发达国家。

2023年11月，大象机器人研制的Mercury水星人形机器人首次亮相高交会。它可以应用于教育科研和商业服务等场景。创新提供多场景套装，包括视觉抓取、码垛抓取等，搭配图形化编程软件，互动式学习培养学生创造力和动手能力；拥有包括3D机器人视觉算法、七自由度机械臂控制算法在内的前沿技术，智能移动底盘实现全自动导航和双臂协同，助力科研；还可以高效完成家务工作，如叠被子、洗衣、烹饪；当然，在咖啡厅等场所，水星机器人还可以独立完成咖啡杯的取放、桌面清理，甚至点餐服务。

一同亮相的，还有大象机器人开发的仿生机器宠物metaDog。它不仅拥有逼真的毛绒外观，还能模仿多种狗叫声，能够通过语音和触摸互动给予反馈。

事实上，在此之前，大象机器人就在美国CES展上发布了世界首款仿生宠物猫“MarsCat”（火星猫），这是一款能自由行走、具有伸展充分的响应性和交互性的四足机器人，除了可以走路、咬指甲、做出掩埋垃圾等动作外，最大的亮点是它高度模拟了真实猫咪的性格，可以实现陪伴阿尔茨海默综合征的老人康复的功能，现在已经在欧洲、美国等地服务了上万个家庭。

“公司核心团队都是‘90后’，大家都很喜欢撸猫，有一次，大家突发奇想，能不能开发一款这样的智能宠物猫呢？机器人产品不仅可以运用在工业制造上，同样可以深入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在公司的展示室里，陈昊天向我们演示了一款名叫“MetaCat”的智能宠物猫，它有仿真的毛发，手感和“撸”真猫无异，不但会眨眼撒娇、摇尾巴，还会打呼噜表示惬意和舒服。2023年5月，在日本东京的AI EXPO人工智能博览会上，大象机器人收到了多个“MetaCat”仿生机器人和协作机械臂的订单，达成了约60万美元的销售额，皆来自于新客户。

陈昊天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华强，就是中华富强的意思。“我们要继续往中游、高端走，今后以更强劲的原创实力开拓海外市场。”

他还特别提到，Sora的面世意味着人们距离元宇宙更近了，预示着元宇宙生态系统的不断完善和发展。“这里面蕴含着创新机会，我们会设法抓住。”

▲在海外参展。

“产生一个想法，在赛格大厦的10层楼里就能够实现”

说到华强北的“国际范儿”，大概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海外客商亲临华强北，去年就有媒体发现，不管是酒店还是商场，来自海外的买家正大举回归，带着订单与采购需求奔赴华强电子世界商场及各个专业展会。二是产品出海。TTD（唯一专注于帮助中国企业实现“品牌出海”的国际性广告投放平台）去年发布的一项报告显示，中国品牌在海外日益受欢迎，超70%的海外消费者对90%以上的中国品牌消费持开放态度。

这里面当然有相对低端的电子产品，比如，“一米柜台走出亿万富翁”的造富神话仍然在华强北延续，有人掀起手机壳出海风暴，创造了日均千单的销量神话；有华强北商户跑到非洲卖智能手机，他们发现，非洲人对手机的渴望堪比中世纪欧洲人对丝绸的渴望；位于泰国曼谷的Suapa Market，被称为“泰版华强北”，这里经营着手机、充电宝、手机壳、耳机保护套等电子产品及其配饰，品类和布局与华强北赛格广场极其相似。而这些电子商城中的商品，大多数都来自深圳华强北。

当然，近年来越来越明显的一种趋势是，像大象机器人一样，华强北科创企业纷纷出海。

大家都知道，过去从华强北走出了腾讯、金蝶、大族激光、海能达等一大批创新巨头。这样的有着强烈华强北标记的传奇故事，仍然在上演。

去年2月，《中国经济周刊》报道了深圳硕腾科技的成长故事。这家专注于工业电子的公司先是在华强北卖货，后来创立品牌做自主研发，成为“专精特新”企业。这家公司靠着技术和产品中标了联合国粮食计划署的500万美元订单，令其产品覆盖到了全球83个国家和地区。此外，它还为巴基斯坦的整个行政系统提供了移动信息化智能终端设备。

公司CEO罗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们当时进入这个行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看到日系竞争对手的产品要卖2000多美元一台，但我们做同样性能的产品，成本只有100多美元，有20倍的市场溢价空间。虽然工业电子品不像大众消费电子品那样，动辄就能有上千万的销量，但利润空间相当可观。”

近年来，华强北还被逐渐打造为国际性的创新创业街区，许多打着智能科技标签的创客空间先后冒出。这其中，有一群老外创客，他们从世界各地飞过来，闷头待在孵化空间里，研发最新的智能硬件产品，完成组装开发测试从0到1的过程。

他们之所以选择华强北，是因为这里有丰富的周边资源，用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受访者的话来说，“华强北是深圳最好的地方。我只要产生一个想法，在赛格大厦的10层楼里就能够实现，只需要乘电梯上下楼，就能买到任何需要的材料。”

步入华强北，各大电子巨头挂在外墙上的广告，如手机巨头华为、小米、三星、苹果、OPPO等，验证了华强北的江湖地位。赛格广场、华强电子世界、华强广场、远望数码城、明通数码城、赛博数码城、龙胜手机城、中电数码城……塞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万商家，看不见的密密麻麻的管线，从这里连接世界。

这里要顺便再提及大象机器人，其名字取自于《道德经》中的“执大象，天下往”。大象机器人副总裁陈昊天曾经认为，这句话可翻译成“掌握核心愿景方向，天下人都会支持你”。不过，最近他对这句话又有了新的理解，他说，可以把这里面的“大象”看成是人工智能，希望未来的人工智能能够将人类从各种繁重事务中解脱出来 ，去更好地享受生活。

这样的理解，充满了未来感与世界感。

编辑 阎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