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质量发展调研行·专家谈｜史世伟：创新不是一个孤立事件，而是一个过程

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内，粤港澳青年创新创业工场工作人员正在为新入驻的团队介绍最新的扶持政策。 深圳特区报记者 何龙 摄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了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强调了科技发展与创新之间密切联系，科技创新成为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的核心内容之一。科学、技术与创新属于不同的范畴，廓清科学、技术与创新之间的关系，有助于发挥创新的重要作用，推动高质量发展。

比较完整的创新理论最早是由奥地利裔美国经济学家熊彼特在他1912年的《经济发展理论》中提出的。熊彼特将创新的类型定义为产品创新、工艺创新、市场或服务创新、供应来源创新和组织形式创新；在熊彼特的创新思想中，企业家占有核心地位。他认为，创新的实质是企业家“对生产要素执行新组合”。所以，熊彼特所指的“创新”特指企业家将发明应用到在市场上为消费者提供商品的过程，所以它是一个经济范畴：技术上的突破如果不能转化为商业化的产品就不能称为创新。熊彼特将企业家创新活动引发的技术进步称之为“创造性破坏”，从而强调了颠覆性创新对于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重大意义。根据目前国内政府文件的阐述，科技创新主要是指建立在基础研究上的创新，或称原始创新或自主创新，它符合将科学、特别是技术上的新成果运用到造福人类的经济发展之中的熊彼特创新基本思想。

但是熊彼特将技术进步设想为“从科学到市场”的几个独立阶段也招致一些批评。美国经济学家埃德蒙·费尔普斯指出，熊彼特认为“技术进步”来自“科学家和航海家”的发现，认为这种发现是原始动力，熊彼特称之为“新事物”，它使企业家采取的商业应用成为可能。如果在一个国家的经济内部没有任何人能构思出新事物，从而对该国的创新和增长做出潜在的贡献，也就不存在自主创新。费尔普斯认为，这些要素对于熊彼特时代的奥地利来说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否仍然适合近200年间崛起的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值得怀疑，它实际上断定存在一个与科学新发展相关的发明流，它们大半处在现有企业和市场结构之外，经济体可以毫不费力地从这些“技术储备”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去使用。费尔普斯对于传统创新理论的批评指出了一个认识上的“误区”，即认为高等院校、公立科研机构才是科技工作的主体。这种认识容易导致所谓的“科技与经济两张皮”的现象。

熊彼特本人后来认识到其早期著作中的一些偏颇，他在1942年发表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一书中强调了大型股份公司作为创新驱动者的作用，在那里，通过企业科层程序内部“日常化”地研发，企业的创新过程完全内生化（自主创新）。但是熊彼特的这个观点是他在观察美国企业大型化的基础上得出的，主要是一种描述，没有进一步上升到理论层面，这个工作由熊彼特思想的继承者、以演化范式和体系制度要素为出发点的创新体系学派完成。

作为创新体系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丹麦经济学家本特-奥克·伦德瓦尔认为，传统的创新理论将发明、创新和扩散划分为三个相互独立的阶段，当下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了。我们今天已经难以确定发明与创新的具体时段，创新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一个过程。在现代经济中，创新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在市场竞争的压力下，在经济的所有部门，对于新产品、新技术与新组织方式和新市场的学习、搜寻与探究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企业的生存不断受到来自市场选择的考验。

伦德瓦尔特别强调消费者反馈对于创新的巨大作用：按照传统的创新理论，经济上的创新一般不是首先产生于消费者自发的新需要并由此对生产设施的改变方向施加的压力；相反，消费者的新需要是由生产方面培育出来的，所以生产者是创新的发起者，创新基本上不受市场需求的影响，企业家的任务就是发现这些发明的潜能并通过开发产品或工艺获得超额利润。这种简单的线性技术推动模型并不能很好地解释现代工业社会复杂的创新活动。

创新很少是孤立发生的，创新是一个复杂的、具有多重循环的非线性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各创新主体，即政府（进行规制）、大学和大学外公立研究机构（从事基础研究）、企业（从事应用研究、制造和开发产品和流程以及市场推广）、中介机构（为大学、研究机构与企业间的技术合作提供服务）以及需求者组成互动网络（创新体系），创新实际上是相关主体之间相互学习的产物。在现代创新过程中，政产学研金用的紧密合作正是目前提出科技创新概念的现实基础。

（作者系经济学者）

（原标题《创新不是一个孤立事件，而是一个过程——基于创新体系理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