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密克戎之下 深陷非洲的他们想回家过年
晶报记者 罗丹/文 受访者供图
2021-12-27 10:30

12月22日,阿曼当地时间上午8点半,黄鑫(化名)做了第五次核酸检测。当地时间晚上6点半,群里通知拿报告的信息按时响起来。从房间走到前台的那段路,黄鑫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如果这次再走不成……”懊恼再一次迅速在黄鑫脑中闪过。“不会的,不会的。”他在心里极速否定。但前面四次,他确实没有走成。这次如果还走不了,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赶回去与家人一起过年了。而他还在苏丹的两个同事,已然彻底失去和家人团聚的希望了——12月22日,作为项目负责人的黄鑫收到了航空公司的通知,他在9月份给同事们订好的2022年1月11的那趟航班,熔断了。“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1月18日他们能回到上海,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上海的隔离酒店过春节了。”

春节,是中国人一年当中最重视的节日。无论相隔多远,春节回家团聚,是千百年来中国人心底最朴素的愿望。但疫情,给团聚增加了许多不定因素。对远在异地他乡工作的“黄鑫们”来说,更是如此。

中途转机,变成就地滞留

今年8月,因公到苏丹出差时,黄鑫所在公司给他安排的回国时间是9月底。9月底,因为还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黄鑫回国的时间被推迟到了10月底。10月下旬,苏丹发生了政变。断网、航线切断,会没开成,黄鑫也没走成。“当时不敢再出去了,每天待在酒店看外面的游行、示威。”苏丹与国外的航线直到11月初才恢复。黄鑫第一时间买到了11月19日苏丹经阿曼中转到广州的机票。因为疫情,同样的航线,2018年时,价格只要五六千元。这次,黄鑫花了3.7万元。不过,这笔钱由公司负担,黄鑫没有肉痛。

在阿曼滞留期间,酒店窗外是唯一的风景。

11月12日,在苏丹做完核酸检测,黄鑫拿到了回国的绿码。按照转机规定,黄鑫需要在阿曼待足6天5晚。中途再做一次血清与核酸检测。问题出在11月17日的血清检测上——黄鑫的IgG值偏高(“免疫球蛋白G”的缩写)——这个值,在其他国家转机基本不需要出具。但在阿曼,它是航空公司是否给出票的依据之一。按照阿曼航司的规定,IgG值要在5以下才算合格。“我打了加强针,IgG值高肯定是因为这个关系。这个值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降低。”了解情况后,黄鑫很是沮丧。

在阿曼,每次出机票前都要抽一次血。

归期未知,奥密克戎来势汹汹

12月7日,黄鑫在阿曼进行了第三次检测,IgG值依然不达标。与此同时,他的签证也快要过期了。“当时挺慌的。”如果在阿曼走不成,就意味着他可能需要返回苏丹,在苏丹隔离21天后,再找一个中转国回国。11月底,在南非发现的变异病毒奥密克戎已有席卷非洲之势。黄鑫一个在苏丹的同事甚至中了招。此时回到位于非洲的苏丹,不仅意味着“春节回家过年”的希望愈加渺茫,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无法保障。“非洲和中东防疫很松。很多人聚在一起,也不会戴口罩。奥密克戎来了以后,也还是这样。在苏丹、阿曼逛商场、超市也没有规定要戴口罩进。”

10月23日在苏丹水库游玩。

一向沉稳的黄鑫在航司的票务面前急了眼:“明明大使馆都说给我绿码,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出机票。”在一番交涉下,航司的票务帮他续了签证,并表示:只要下次检测IgG值不升,就给他出票。

黄鑫告诉记者,事实上,在国内的女友给了他压力——如果他再不回去,这段关系极有可能就黄了。

或许是因为事情发生了转机让看到希望的黄鑫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12月15日,黄鑫的IgG检测值由原本的6.72升到了6.95——12月17日回国的愿望,再度落空。

那天傍晚,他去酒店前台拿传说中可以降IgG值的维生素C,碰到了和他一起在酒店滞留超过一个月的老熟人。这次,对方终于穿上了防护服,拿到了前往机场的通行证。回到房间,黄鑫十分失落。“下一次,总该轮到我走了吧。”

疫情之下,一切皆是变数

作为公司的商务负责人,疫情之前,黄鑫每一年也要到国外出差两三月。但那时,国外出差并非一项艰巨任务。黄鑫甚至很享受那样的生活——可以拿出国补贴,可以结交到新的朋友,领略世界各地的不同。甚至去年,黄鑫对疫情也没有如此深的感触——2020年11月,他也曾带队到苏丹工作,全队人马最终都赶在过年前回到了家中,与亲人团聚。

黄鑫分析,今年年末航班尤其抢手,一方面是南非的突变病毒给回国之路增加了不确定性。由于大部分非洲国家都没有直飞中国的航班,通常会在埃塞俄比亚、土耳其、埃及等国中转回国,突变的奥密克戎导致一些没有计划回国的人感觉到在非洲不安全,会考虑买票回国,增加了回国人数导致机票紧张。而突变病毒的出现,又给航司造成了压力,航司为了确保不被熔断,会增加检测的次数和提高检测指标。

“回国的成本也是增加了的。”10月中旬,黄鑫在苏丹碰到了三个中国人。公司在苏丹接了一个百余万元人民币的项目,派他们过来执行。当初苏丹方允诺给他们报销住宿和回国的机票费用。然后,因为登机时误提供了原本不需要提供的IgG值(他们IgG值偏高),被航空公司当场收回了机票。结果,这一滞留就是两个月。苏丹方一看傻了眼,住宿费也不出了,机票钱也不报了。“上周他们从土耳其中转回国的,买了商务座,每张机票花了9万多块。”

每个回家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在苏丹等待与阿曼滞留期间,黄鑫认识了不少同病相怜的人。任力(化名)是黄鑫在苏丹碰到的“难兄”之一。任力是个装修工,之前在国内都是接散工,收入极其不稳定。今年,他接了一单苏丹的装修生意,每天能赚到300块钱。他带着另外三个人到苏丹后却发现,每天赚300块钱的活并不是天天都有。眼看年关越来越近,任力决定无论如何先回家过年。但叫他们过来的老板反了口,不愿意帮他们买回程机票。到11月份,苏丹中转阿曼再飞广州回国的机票已经涨到了3.7万元一张。任力最后咬咬牙,自己买了机票。“幸好他们检测合格,11月19日就直接从阿曼走了。”黄鑫估算了一下,3.7万元相当于任力四个月的工资。这一趟苏丹的生意,任力不仅赔上了大半年的时间,还可能赔了本钱。

11月13日抵达阿曼马斯喀特。

另一个1993年出生的山东小伙中途感染了新冠。在身体恢复后,他想从埃塞俄比亚回国,但IgM值始终没能达标。“我离开苏丹时,他的计划是先飞泰国,再从泰国回去。”黄鑫说,山东小伙有一个在西安工作的女朋友,已经相恋两年。但频繁的出国让这段恋情难以维系。尤其在疫情期间,又生出许多考验。“他说再过两年,要成家了,就得换一份工作,不能再这样出国了。”

故事的结尾,总是意想不到

从电梯走到前台,路程并不漫长,但黄鑫却觉得走了很久。拿到报告,黄鑫压住自己抖动的手,一把将报告掀开。“太好了,6.61。”黄鑫赶紧将报告拍给了远在中国的女友和父母。很快,票代也给了积极的反馈,称“无论如何,保证登机”。当地时间晚上8点半,黄鑫向大使馆提交了申请绿码的资料。

阿曼时间23日凌晨4点,黄鑫拿到了大使馆的绿码,并转给了国内的票代。票代回复:“没问题,马上沟通出票事宜”。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黄鑫预想中往下发展。阿曼当地时间上午9点半,黄鑫收到票代信息,称飞机坏了。大飞机换成小飞机,作为候补成员,他走不了了。

“当时听到消息,真的觉得是晴天霹雳,飞机故障这种极小概率事件,居然在我身上发生了。”黄鑫原本计划,在国内结束28天的隔离后,立刻飞奔去找女友,然后回老家与家人就着新春的焰火打一晚上麻将。

然而,期待中的那张机票并没有到来。航司跟票代解释的“飞机坏了”,连票代都不能十分相信。然而,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又确实发生了。所以,这一次拿到了理想结果的报告,黄鑫依然没能登上回国的飞机。

这周,他能登上飞往团聚的飞机吗?不得而知。

12月24日,原本是他回到广州的日子。但最终,这天变成他在阿曼滞留的第41天。

“回去以后,我真的好想好好抱抱她。”黄鑫说。

疫情当中,原本普通的事情变得不再普通;原本咫尺的距离,变成了天涯海角;原本简单的团聚愿望,变得遥不可及。唯愿冬天快点过去,春天快点到来。让相爱的人好好相爱,让阖家团聚的日子有更丰富的色彩。

编辑 编辑-郑蔚珩(客户端)审读 刘春生审核 编辑-詹婉容
(作者:晶报记者 罗丹/文 受访者供图)
免责声明
未经许可或明确书面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摘编、修改、链接读特客户端内容
推荐阅读
读特热榜
IN视频
鹏友圈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