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植物说会儿话

​章铜胜
2021-06-04 08:21
摘要

我走到原野中的那棵树下,想和它说会儿话,它看见我走过来,大概也想和我说会儿话,在风中轻轻摇了摇树梢的枝叶。

鲍尔吉·原野在《净月潭笔记》里说:“一个人在林中走,心里跟植物说话,浅近的话是‘真美、真绿、真好’;深入一点,却说不出植物的锦绣心肠。” 就算是说不出植物的锦绣心肠来,我还是想和它们说会儿话。

我家阳台上栽了八盆牡丹,我想和牡丹说会儿话,可在牡丹面前,我连“真美”“真好”之类的话也说不出来。不会说,也不敢说,干脆就听它们说吧。下定了决心,我站在牡丹花前,听牡丹花说说它想说的话。牡丹的花型多,花色丰富多变,它还是有故事、有情怀的花。那么,在春风里,一朵牡丹花会说些什么呢?说盛唐的往事,北宋的风雅,抑或是民间的传奇,百姓的花缘,好像都可以说,又好像都不好说,也说不尽,说不完。

一直都非常喜欢《古诗十九首》,其中的《饮马长城窟行》一诗的起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是我非常喜欢的诗句。早春,近水处和地垄间的草先绿起来了,嫩而细的草芽,从垄沟、水边漫上坡岸,逶迤远去,一抹淡绿,沿着苍凉古道,渐行渐远。青草在春风中轻摇,样子十分的可爱。陶渊明的“有风自南,翼彼新苗”,所说的大概是田间的幼苗,或是早春侵占远道而去的青草吧。我站在青草所侵的古道边,想遇见一位长衫远行的人,想站在路边和他说会儿话,问问他的将要去的地方,问问他的家乡和亲人,也问问他读的书、写的诗,可我不能穿越时空,也无缘遇见这样一位正在行旅之中的古人。于是,我站在路上,想和路边的青草说一会儿话,可它们在风中无语。

鲍尔吉·原野说“一个人在林中走,心里跟植物说话”,我看了几遍,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想和一棵树说会儿话,还是要找一处树木不多的地方,最好是原野上孤单的一棵树,或是三两棵聚在一起的小树丛边。一棵树站在那儿,和过往的风、雨说过话,向飘过的白云、高远的蓝天喊过话,陪停在枝头的鸟,或是一只经过的大雁说过话。它们走了,那棵树想起往日和它们说起的话,经历过曾经的热闹,心里会愈觉孤单。

我走到原野中的那棵树下,想和它说会儿话,它看见我走过来,大概也想和我说会儿话,在风中轻轻摇了摇树梢的枝叶。我走到那棵树的旁边,伸手去摸它的树干,粗糙、坚硬、黢黑的树干上,结着许多瘿瘤,那棵树没有动,也没有回应我。它已经很老了,不知道站在原野中有多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时常有人走过来,摸摸它的树干。它漠然地看着我,没有理我,我靠在树干上,想伸手抱住它,可树干太粗了,我的双手无法围拢过来,也许它是在拒绝我,它是一棵害怕孤单的树,它需要有人和它说会儿话。

我想和植物们说会儿话,可能也说不上话儿,只是面对面地看看它们。也许,我只是想把心里那些质朴、绵密、没有逻辑、缺少意义、找不到听众的话,说给它们听。

编辑 特区报-秦天审读 刘春生审核 编辑-郑蔚珩(客户端),特区报-张雪松
(作者:​章铜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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