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小河

作者  李敏   朗诵  蓝予

在我幼年时期，父亲是江西某县政府的一名普通职员，靠他一点微薄的薪水难以维持全家人的生计。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除了操持家务，每天还需帮人洗衣服挣点钱来补贴家用。

每天清晨，勤劳的母亲早早为全家做好早饭，然后赶到县政府机关宿舍区，挨个上门，抱回所有要洗的衣物，回家后，再装成满满一担，挑着往城外的河边走去。我也经常打着小赤脚，跟在母亲身后，像一条形影不离的小尾巴。

河水很浅，母亲总是挑着衣担走到河床中央去洗，因为河床中央裸露着一块块干净光滑的大石头。母亲在河里洗着衣服，我就会在岸边寻找着自己的乐趣。一会在草丛中捉蚱蜢，一会在野花丛中逮蝴蝶……

夏日的小河边，有一只只绿色的大蜻蜓在垂柳间飞来飞去。小时候的我总能逮住不少的大蜻蜓，但很快我就放飞它们，看到它们在阳光下煽动着金色的翅膀飞向蓝天时，我的脑海里也会油然升起一个个美好的憧憬。

      有时，我就会跳到河里，“扑通扑通”地跑去母亲身边，开始摸着水底下那些形状各异、有着好看花纹的鹅卵石玩。这时，当看见有几条小鱼儿从我的脚边游过时，我就会欣喜若狂地拍着小手欢叫着，追逐着，两片小脚丫把河水踢得哗哗响。溅起的水花打到了母亲的身上和脸上，可我不管，还是一个劲地跳呀、喊呀，惹得母亲不时抬起头无奈地望望我。只有在这时刻，我才能看见母亲那汗水涔涔的脸上露出几丝微笑。这微笑是那么深沉，那么慈爱，让我终生难忘。

母亲每次洗完衣服，先在大石块上稍坐片刻，揉揉腰，喘喘气，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而后,把我叫过去，用洗得干干净净的毛巾，为我擦干净脸上和身上的水珠，再把我轻轻地搂在她怀里，让我的脸蛋紧紧贴住她的脸颊。许久，才会站起来，挑起衣桶，牵着我，涉水上岸。

六岁那年，家中突然发生变故。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听到父亲和母亲激烈的争吵声。年幼的我根本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吵架？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家将会发生什么，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记得，有一天下午，母亲哭着把怀中的大弟弟放在了祖母怀里。然后，她右手挽起床上的一个大布包，左手牵起我，步履沉重地走出了这个熟悉的家。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和母亲离异了，我和母亲将永远离开这个家了。当时我没有哭，只是回头望了一眼父亲和祖母，他们都阴沉着脸，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有大弟弟在祖母的怀里拼命啼哭……那时的我，真的什么也不懂。。

家庭解体后，我没有再去幼儿园上学了，我和母亲住到了县城的另外一处地方。从那时起，母亲虽然每月能得到父亲给的一点生活费，但无论如何是不够维持生活的，可怜的母亲依旧每天给人洗衣服。

那时的我，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欢乐，看见母亲每天劳累的身影，看到她那双整天忧伤的眼睛，我幼小的心灵时时笼罩着一片无可言状的阴影。我暗暗下决心，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陪伴可怜的母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母亲的腹部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行动变得迟缓。原来她是带着几个月的身孕离开父亲！

一天夜里，我被一阵婴儿的哭声惊醒了……母亲为我生下了二弟。

次日清晨，父亲来了，他坐在母亲身边久久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气。而母亲，眼睛哭得像两个红红的大核桃。我当时站在一旁陪着母亲流泪。看来，二弟的降临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喜悦。

父亲临走时，给母亲留下了一点钱，还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到中午，祖母挽着一个小布包，踮着一双粽子般的小裹脚突然进门了。和父亲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泛着几分红晕。也许是因为母亲又给她生下了一个小孙子而高兴吧？

不到一个月，祖母就迫不及待地走了。母亲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又开始下到河里帮人洗衣服了（正因为这个原因，母亲的腿脚留下了终身的疾患）。

每天清晨，母亲用一根粗大的布带，把二弟绑在背上，挑起衣担，然后一手牵着我往河边走去。每次洗完衣服回来，她蜡黄的脸上虚汗直淌。那年我才六岁，真的不知道怎样去为母亲分担这份辛劳。

有一天，一位好心肠的邻居给我们家送来了一架摇篮，说是可以让我在家照看弟弟。我乐意担负起照看襁褓中小弟弟的重任了。

我和母亲住在一栋幽深漆黑的老屋里。起初，还住过几户人家。后来因为光线太暗，又常听说闹鬼，都陆续搬走了，只剩下我们一家。

平时，和母亲在一起，我倒不觉得害怕。当母亲把弟弟留在家里，我就有一种孤独恐惧的感觉。在这栋黑森森的老屋里，即使是在白天，也无法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有时，偶尔一声猫叫，或是老鼠的悉悉窜动，我都会毛骨悚然。经过多次惊吓之后，我病倒了，一直发高烧。一个劲地说着胡话，有时还会突然发出惊叫声。母亲一连几天都没去洗衣服，在床边一直看护着我……后来，等我病好了，母亲又把弟弟绑在背上，带着我一起去河边洗衣服了。

清晨，一轮鲜红的太阳从河床那边升起。金色的朝霞染红了整个河床，也染红了母亲。此刻，我静静地伫立在河岸边，久久地凝视着母亲……我突然觉得，在朝霞沐浴下的母亲是那样高大健美，是那样充满生命的活力。

（以上图片蓝予提供）

作者简介

李敏，江西省南昌市人，从事中小学教学及学校管理工作30余年。1993年3月南下深圳。在特区从事青少年校外培训工作20余年。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文学学会常务理事，深圳市福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在众多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及新闻作品达数百万字。已出版长篇小说《拒绝激情》；长篇纪实文学《南方行走》、《索伦的女儿》；散文随笔集《亲近大海》《逆风飞翔》，中、短篇小说、文艺通讯集《感谢梦想》。编写出版《小学生写作训练一本通》《同步作文指导》《写作辅导宝典》等教学类书籍十余部。曾应邀在“全国语文名师经典观摩研讨会”及省内外多所学校讲学。其研究开发的青少年写作教学系列网络课程，已由深圳著名的方直科技公司上线推广。

朗读者

蓝予，本名王惠平，深圳特区报新媒体《读特》“聆听美文”栏目的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深圳市作协理事。现已出版一本长篇小说《苏醒》、五本散文集《得闲来叹茶》、《人与动物的距离》、《转身回眸》、《心灵的故乡》、《柳黄霜白时的背影》等。

总监：夏岩青     编发：读特APP   点本文右下角：下载读特客户端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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