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们最喜欢哪个球星?”
“C罗”“武磊”……
孩子们抢着回答,答案各式各样,唯有一个名字被提及得最多:“梅西”。
卡塔尔世界杯仿若昨天,梅西的个人英雄表演余威犹在,阿根廷人自然是孩子心中无人代替的王者。
5月20日上午,福田海滨生态体育公园,第四届中国城市少儿足球联赛(深圳赛区)正在进行,这是一项200名青少年球员参赛的赛事。比赛的激烈程度丝毫没影响到青少年赛事独有的社交属性。赛事间隙,孩子们坐在一起,总能激荡一片欢声笑语。
蹲在孩子堆里,我继续追问:“那你们觉得自己也能成为梅西吗?”
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一群稚嫩的声音响起:“能!”
童言可贵,梦想无价。
听到孩子们积极的回应,赛事承办方科化青训的董事长祝铭利开心地笑了。在这么一个瞬间,他释怀了,觉得这些年所付出的都值了。
这个春天
生活是一面斜坡,理想则是陡峭的另一面。
夹在流动的人群里,祝铭利度过了无比忙碌的一段时间。刚过去的这个春天,为了能让中国城市少儿足球联赛这个项目在深圳顺利落地,祝铭利一直出差,忙得像个陀螺,转个不停。
繁忙的日程中,最接近失控的一天在5月7日。他凌晨三点才从沈阳飞回深圳,联赛开幕就在当天上午,他基本上没有睡觉,在家睁眼到天亮,又马不停蹄赶到福田海滨生态体育公园,他把微笑固定在脸上,出席开幕式,致辞感谢,等办完所有的事,已经是下午了。
午饭也是匆匆了事,祝铭利和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家,关上房间的门,这个中年男人的眼泪终于被允许掉了下来。
就在两天前,他的妈妈过世了。
“这几年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父母。我爸走的时候是疫情第一年,现在我妈妈也走了,我最大的愧疚就是没有好好陪他们,那会总觉得对父母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回报,但现在……”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能说出的愧疚其实只是冰山一角,看不到的是心里面那巨大空缺,那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像根针,时时地刺痛着,也警醒着。
“我们真的要珍惜时光和身边人,要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别等到失去了再去后悔”。
在祝铭利心目中,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为深圳足球、为中国足球培养出好球员,“我希望能发掘和培养出像梅西一样顶级的年轻球员,顶级球队就是要靠天赋球员,如果能早早地把一些天赋球员选出来,送给有能力的教练或者俱乐部培养,他就能够快速地成长,不走弯路地成长,为深圳足球乃至中国足球的振兴做出贡献。”
科化青训之所以承办这次全国城市少儿足球联赛,祝铭利是有“私心”的。“作为全国足球重点城市,深圳就该举办高水平青少年足球赛事。”他还希望借助这么一个高水准的比赛平台,发现更多的好苗子。
这不,很快就有成效了——“上周的比赛,有一个荷兰的球探从香港来到深圳比赛现场,他对我说你们比赛的级别挺高的,深圳孩子踢球不错啊,若有好苗子一定要推荐给他,他有五个去荷兰的俱乐部试训的免费名额。”
提到“好苗子”的话题,祝铭利的眼睛始终是发光的。其实他执掌的科化青训在成立之初,就曾提出了这样的愿景:在未来的5到10年,通过科化青训体系,在中国发掘我们自己的“梅西”!
▲在中国搞青训,人各有志,有人问心,有人追名,有人逐利。但祝铭利不求“名利”,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内心的热爱
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有伏笔,祝铭利和足球的情分其实早就刻在了家族的体育基因里。
祝铭利是一名70后,出生于体育世家。高中阶段获得过延边自治州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15岁时他就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了。从沈阳体育学院足球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又在深圳的一家媒体成为一名足球记者,多次采访欧洲杯和世界杯。
祝铭利一直都是国足铁粉,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同样能喜欢上“世界第一运动”,“我儿子以前就在深圳体育场附近的足球场练过球,但遗憾的是当时他的教练非鼓励性话语过多,让孩子产生了畏难情绪,就这样孩子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踢足球,却选择下水游泳,从此再也不愿意接触足球。”
因为教练,从而抗拒足球。自己亲生儿子的案例成为了祝铭利解不开的心结。从报社辞职创业,祝铭利成立了两家公司,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到了2019年,他撸起袖子,“该自己出山了”。
搞青训?还是足球青训?
祝铭利的念头一冒出来,周围的人都来劝他,甚至还有圈内大佬以过来人的身份告之,中国青训领域,暴富基本无望,“钱途”不光明,一路隐忍,又多坎坷,你又何苦呢?
祝铭利反倒认为,反对的声音越大,越要做出来。他说自己从小就是“自主感”很强的人,想要做的事情特别明确,“我都快50了,你说再愿意拿个5-10年做的一件事儿并不多了,现在真要干我自己真心想干的事情,谁也别拦着我,谁也别管我,谁劝我什么假装没听见,然后我就非要做这件事情不可。”
说干就干,机缘巧合下,祝铭利和合伙人还真把世界知名青训品牌“科化青训”正式引入中国。
2019年4月23日,祝铭利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那一天,北京的中国大饭店,一场名为“世界第一足球青训品牌助力中国足球腾飞 COERVER授权中国总代理”的新闻发布会隆重召开。
在30多家媒体的见证下,实锤落地——那一刻,科化足球真正意义上来到了中国。
当天发布会上,足坛大腕云集,共同见证。主持人是资深足球记者李响。
其实,拿到科化青训中国区的总代理权,代价不菲。
在中国搞青训,人各有志,有人问心,有人追名,有人逐利。但祝铭利不求“名利”,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过往我的足球经历,让足球成为一种融入血液的情怀,可以说,以前不管我从事什么行业,足球之火都会在我心中燃烧。我感觉的是,那种对于足球发自内心的热爱,现在可以得到实践了。对于中国足球的未来,对于科化青训在中国的未来,我都很期待。”
▲科化青训公益行动启动仪式。
别回头,向前看
品牌引进来了,根据地放在哪——上海,或是北京?
思来想去,祝铭利最终把科化青训的总部安在了深圳。理由除了“自己家就在深圳”外,更重要的是“深圳有着浓厚的足球青训氛围,这里一年四季都可以踢球,并且深圳家长对孩子踢球其实还是挺包容的,大多都希望自己孩子去踢球”。
的确如此。2019年的数据表明,在深圳超过100人的中等规模足球青训机构不少于50个。如果算上学校和其他中小规模俱乐部,保守估计深圳小学阶段有2万名长期接受足球训练的队员。每到国庆、五一这种假期,区域内的各种小规模赛事不断,各种赛事在不同的场地进行,其中有一些赛事积累了差不多10年历史,隐隐约约有了底蕴二字。
从深圳出发,按照东西南北中,科化青训在北京、上海、沈阳、岳阳甚至新疆开始布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疫情呼啸而来。
疫情三年,教培行业备受冲击,足球青训机构倒闭的故事时有发生。经历了团队规模初期顺利扩张后,科化青训在疫情期间也经受了重大考验。“主要是起初和科化青训欧洲总部签的合同落实不了,外教因疫情不能到位,极大影响了青训工作的开展。”祝铭利说。
科化青训在深圳总部团队最多曾有60多号人,在科技生态园有上百个工位。2022年,为了成本考量,办公室搬到国人通信大厦,人员规模缩减了一半。
“赔钱肯定是赔了,不过疫情也给了我们重新思考和定位的机会。”他似乎不愿再提及那段日子,“《漫长的季节》里,范伟演的那个王响不是说过吗,‘向前看,别回头’。”
疫情结束后,中国的足球青训正迎来一个特别的复苏时刻。科化青训也按下了重启键,除了挖掘更多的小球星,科化总部欧洲日本外教来华的方案重新提上了议程,还有足球技术评级标准也进入了最后的样本测试阶段。
▲中国少儿城市联赛深圳赛区的小球员踢得有板有眼。
深足旧将
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
早上九点的阳光下,位于深圳市南山区的桃源足球公园,一批科化足球班的小球员正在挥汗如雨。
“拉开!”“GO,GO,GO!”
“每个动作做完整,做标准!”
在球场上主导训练的是一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年轻教练,他神情严肃,一手拿着哨子放在嘴边,一边专注地盯着小球员动作的每一个细节。
他叫于乐,是科化青训的教练,同样也是颇受孩子和家长们喜爱的“于老师”。
深圳甚至中国足球圈内,于乐都不算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字。
在于乐的职业生涯中,他为河南建业打进过亚冠进球,2013年来到特鲁西埃执教的深足后,于乐也成为深足锋线上颇具冲击力的福将,屡屡打入关键入球。
褪下职业球员这层光鲜外衣,于乐选择了足球青训这条路,并在2019年加盟了科化青训。“我还是离不开足球,不喜欢其他的事。”
在科化青训,于乐主要负责的是精英班的教学,“在我带的学员中,有很多潜力非常好的孩子,不过遗憾的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很多孩子最后没有坚持下来。”
不过,于乐并不气馁,乐观的他始终相信,明天会更好,中国足球的明天也会更好。这种自信不是来自生态环境本身,而是时间和足球这项运动本身教会他的。
他说,只要忠诚于这一片土壤,终究会结出丰盛的果实。“寻找和培养我们自己的梅西固然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先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我希望把自己职业经历和学到的技艺都传授给小朋友们,让小孩从内心里面爱上足球。”
火藏在燧石里,只要具备了条件,沉默许久的石头就能够发出火来。
其实早几年,深圳就诞生过一个“梅西”——来自下沙小学的欧阳嘉鑫,他不仅多次参与中国U12少年队集训,还曾获得法国圣安妮U11国际足球邀请赛最佳球员荣誉。
因为个子小、技术好,欧阳嘉鑫被同学们起外号“深圳梅西”。9岁时,他就在网络上风靡一时,不仅在百度百科有自己的专属页面,虎扑、懂球帝等体育社交媒体上,也能找到他的进球集锦。
欧阳嘉鑫的启蒙足球俱乐部、深圳大荣体育董事长陈世斌评价,“他的天赋出色,球感极佳。”
这名天才足球少年声名鹊起后,包括深圳佳兆业、山东鲁能、华夏幸福、上海绿地申花等中超俱乐部的梯队和足校,都有意将这位希望之星召入。
遗憾的是,综合考量下,欧阳嘉鑫终究还是“舍近求远”,离开了深圳,投奔到名帅徐根宝门下,成为上海崇明根宝基地一员。
好消息是,这名成长于深圳的天才球员,在徐根宝的调教下,进步飞速,去年欧阳嘉鑫还破格入选了U17国青队,并在最近的一场比赛中为国青队打进一球。
▲祝铭利与米卢合影。
致敬坚守者
2022年1月,国家体育总局办公厅公布首批全国足球发展重点城市的通知,深圳榜上有名,成为9座首批全国足球发展重点城市之一。
随后,深圳市政府决定成立深圳市全国足球发展重点城市建设工作领导小组,推动创建全国足球发展重点城市,促进深圳市足球改革。足球小组正从顶层设计、竞赛体系、俱乐部改革等多角度开展工作,尤其注重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成为助力深圳足球小将成长的重要力量。
崭新的时代背景下,命运就像水车的轮子一样旋转着,新的故事还在奋力书写。
《2021广东省足球产业研究报告》指出,深圳接受青少年足球培训的学员规模超过2万人,全市足球人口规模超过200万,然而在此基础上输送的职业球员数量却不容乐观。
深圳期待着更多优秀本土球员的涌现,也肩负着为国家队输送人才的重要使命。
寻找“梅西”的道路上,不止只有祝铭利、于乐和科化青训。
而配得上“深圳梅西”的名号,也注定不会只有欧阳嘉鑫。
我问祝铭利,有没有后悔进入青训这个行业,得到的回答是,“不后悔,每一个人都应该做他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
同样的问题给于乐,他这样回应,“足球是我一辈子的爱。无怨无悔,坚持到底。”
没有一项运动能像足球这般令人着迷,爱恨情仇,人类可以迸发的所有情感似乎都能寄托于此。
也没有一个行当像中国足球这般魔幻无常,难言成败,难负其重,在焦点中挣扎,尝尽人情冷暖。
中国足球浮浮沉沉,多少人呼啸而来,狼狈而去。
路依旧漫长且艰难。唯有那些坚持初心的坚守者,让人叹服,令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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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