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之钱与“有毒”之钱
游宇明
2022-05-10 10:00

世间永远有两种钱,一种有用,它经得起正直之人目光的检测,可以拿来购买生活物资,满足各种精神需求;一种有毒,得了它,轻则失去名誉,重则丧失气节甚至生命。

《世说新语》讲了个故事。西晋王衍非常清高,看不起妻子郭氏的财迷相,口里从不言“钱”字。妻子想试探他,便命婢女用铜钱围绕在床边,让他无法下床行走。王衍早晨起来,看到钱阻碍其走路,便大声呼叫婢女:“举却阿堵物(拿开这个东西)!”世人称钱为“阿堵物”即由此而来。

王衍不喜欢过多言利,当然是好的,物质永远不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因为不喜欢逐利之人,连“钱”字也拒绝说,却难免显得太“作”。

在我看来,真正值得敬佩的其实是另一种人。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打响,上海沦陷,商务印书馆本部虽已迁至后方,但商务发行所和各工厂都被查抄,被抄走的书籍多达460多万册、铅字50多吨,启封时发还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时任董事长张元济留在上海苦苦维持。他坚持不向日伪当局“注册”,更拒绝与其“合资”“合作”,只靠印刷旧版图书和古籍勉强维持营业。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听从一位亲戚的建议开始卖字,他参考当时书家的标准,制订了一个润例,除了请京、津、杭等商务分馆发布润例、代收写件,还将自己的书法作品交给荣宝斋、朵云轩、九华堂、汲古阁等知名书画店代销。他备了一个大大的圆形砚台,竹制的笔筒里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笔。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些年。

张元济可不可以活得更轻松、更富裕些呢?那实在太容易了。上海刚刚沦陷,就有两名日本人前来求见,张元济在对方的名片背后写上“两国交战,不便接谈”,予以拒绝。汪伪政府的浙江省长傅式说托张元济一位亲戚送去一幅画,请其题字,附有11万元的巨额支票,穷得两肋叮当作响的张元济从支票的印章中发现是傅式说,立即严辞拒绝,他退回支票,并写了一封信,其中有云:“是君为浙省长,祸浙甚深……以是未敢从命。”

世间永远有两种钱,一种有用,它经得起正直之人目光的检测,可以拿来购买生活物资,满足各种精神需求;一种有毒,得了它,我们轻则失去名誉,重则丧失气节甚至生命。对“有用”之钱,一个人自然不必像王衍一样装腔作势,而可以大方取用;对“有毒”之钱,则要像张元济先生一样视若无物。

希望在“有用”的钱与“有毒”的钱之间不站错队,必须多点对物质的疏离。如果眼里只有生理上的享受,不追求灵魂品位,不看重家国情怀,甭说别人主动送有毒的钱上门,就是有毒的距你一个太平洋那么远,估计你也会心急火燎地扑上去。对享受不那么计较,分得清世事的黑白,人的贪欲就会减少,于金钱便有一定程度的淡泊,我们也就可以避免因为一时的利益而掉进某个爬不出来的陷阱。人生每一条关键的路,其实都是心走出来的。

(作者系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文学院教授)

(原题《“有用”之钱与“有毒”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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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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